印象麦积山

印象麦积山
要不是朋友来，我是不会去麦积山的，去了，才知道就连这也是不应该的。
先说绿。
走进小陇山，耀眼的翠绿次第排开，像一朵朵小野花，从大地一直绽放到天际。远处，树上镶嵌着层层雾气，像仙阙一般如梦如幻，仙女们时而弹唱，时而跳舞，众人都乐在其中，醉在其中。近处，露珠挂在枝头，像贝壳里的珍珠，又像山中还没有睡醒的星星；蜘蛛已经打扫了院落，等待归人和过客。原来，家乡的苍茫和葱茏只可叫山野，这里才称得上群山逶迤。
这时，一个农夫出现在我们眼前。他背着大包袱，拄着拐杖，一步步地向着麦积山挪动，很显然，他不是乞丐，倒像是一个匍匐着去布达拉的藏人。
到了山下，我却开始思念五月的故乡。金黄的五月，乡亲们把麦子刈倒，用架子车将其从外滩运回，整齐地立在场院里。如果遇到下雨，人们就将麦秆聚到一起，垒成一个麦垛，然后就躲到房檐下，祈祷着没有电闪雷鸣，没有掠夺式的风吹雨打。那么，傲立于万千幽静中的麦积孤峰，也许正是群山和山路自豪而又提心吊胆的麦垛。
在乡下，我习惯了多年来的平静，甚至之后的求学生涯都一直显得孤僻。于是，童年时挖草药、斗鸡、弹玻璃球、爬树、耍猴等等的游戏，就成了记忆中稍显热闹的事情。等到攀爬洞窟，我已经压抑不住心底的烦躁和伤感了：拥挤成为一种流行的符号，藏在人们多变的笑声里，笑声划破栈道而去，似乎要即将平定一场战争。
当然，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佛像也不知。他们都有神秘的面孔和装扮，沿着狭窄的栈道小心翼翼地行进，以致脚印和呼吸悄悄地融进了木缝，他们也不知道：有的津津乐道，指手画脚，仿佛在复述一场球赛，或者对于突如其来的高大，显得慌张；有的安静文雅，缄默着停在远处山脚的一朵云，神秘地仿佛悟出了什么玄机。
佛像们都在认真地倾听，像老人也像孩子。儿时，爷爷说，在这个绵延几千年的大家族里，有些人爱瘦，有些人爱钱，有些人位高权重，有些人只管放羊，甚至有些人终身只会禅坐在一个地方背诵几个不变的句子。我也以为他们生来就不用挑水，就有苹果吃，所以才那么会笑，可如今，我看见堂前却堆着大把大把的纸币，怪不得他们好多人已经不会笑了。
刚上栈道时，云层打了个哈欠，我的右脚不得不踩在空中，让打在风上的阳光尽快散开。之后，尽管被人群推搡着，再没有踩空过，可我仍然被众多高高在上的眼神惊扰了，我几乎有点惊慌失措，于是，赶快停在一个安静的平台上歇息，不一会儿，竟然睡着了。
睡醒之后，我就终于找到了损坏佛像的元凶。
一只放屁虫从佛像的肩头跌落在我的面前，翻不过身子，我连忙搀扶它站好，它却一声不啃地飞走了。等到我回头，大片大片的佛像都已肢残，有些只剩下头骨，有些只残留少许皮肉，可他们仍落落大方地投下影子，显得十分宽容。
妇人可不这样。放屁虫碰到了她的头发，头发一下子金黄闪闪，相当时髦，可妇人却蹲坐在栅栏边，生气地望望低处的草丛，望望洞窟，等到她开始看我，我已经不会说话了。
我一路小跑跑下栈道，山峰顿时激动不已，轰轰作响，我猜想，大度的佛爷们这会儿应该在狂欢吧。
注：麦积山，中国四大石窟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