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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旧事之夜色阑珊

2022-01-01叙事散文若水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8:55 编辑

乡村旧事之夜色阑珊若水/文自小不怎么喜欢黑色,总感觉黑色是可怕的,尤其是行走在黑黢黢的夜路上,路两旁的青纱帐在黑夜里是那样的深不可测,好像随时都会有强盗……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8:55 编辑 <br /><br />乡村旧事之夜色阑珊若水/文

自小不怎么喜欢黑色,总感觉黑色是可怕的,尤其是行走在黑黢黢的夜路上,路两旁的青纱帐在黑夜里是那样的深不可测,好像随时都会有强盗出现,令人心里毛骨悚然。况且黑色还象征着不吉利,在我的故乡人们还把不吉利的日子叫做“黑豆日”,意思是这样的日子不宜出门,出门会遭祸或遇到出殡的,日子会过得不顺。你看人们连不吉利的日子都冠以黑色,再加上看到有的人黑着脸说话、黑着心做事,因此每看到黑色或夜晚出行,便总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惧怕黑色还有一个原因,可能是小时候我们村还没有通电的缘故吧。黄昏过后整个村庄便笼罩在一片黑色中,特别是没有月亮的晚上,这种黑色一眼望不到边,与村子周围的庄稼地、小树林连接在一起,黑黢黢的一片,甚至是伸手不见五指,在这样的黑色中我是从来不敢一个人出门的。偶尔和大人们一块出门,眼睛所见的极限远处间或有一两点灯光闪烁,像是遥远太空中的星星眨着眼睛。我知道这是已经通电的村庄或路旁商店里的灯光,于是便对那些灯光产生了向往,而且看着这些灯光不觉间竟对黑色不再惧怕,久久不愿离去。由于村子里没有通电,家家户户还在使用着煤油灯、提灯、嘎斯灯、汽灯,很少有人家能天天使用蜡烛,就连嘎斯灯也不多见。而汽灯往往是村里有活动时才使用的,且只有村委会有两只这样的灯。没电的日子,晚上除了听一听收音机,然后就是早早地睡觉了。记得那时我特别喜欢刘兰芳的评书,像《岳飞传》、《杨家将》、《呼延庆打擂》等等,我是百听不厌,一到时间我就会准时地打开收音机,而这个时间恰好是吃饭的时间,因为听评书入了迷,常常是是拿着馒头忘了吃,结果经常挨父亲的批评。大人们晚饭后一般是还要做些家务活,也有时聚到一起打打扑克,每天就这样消磨着时光。

记忆中改变对黑色的看法源于第一次看电影。看电影在我小的时候是非常难得的事情,一年甚至两三年看不了一次。那时的放映队往往是村委会派人赶着马车去接,把放映器材连同放映员一块接来。第一次看电影当然是在本村,早在头一天村民们尤其是小孩们便奔走相告了,“明天我们村放电影,知道吗?”“哎,知道吗,明天我们村放电影!”有的村民不相信便问道:“你怎么知道?”“村长说的!”散信者自豪的说,好像早知道这一消息有多大能耐一样。但不管你信不信,村里放电影的消息绝不会超过半个时辰,就会被我们这些光屁股的小孩传播到村里的家家户户,于是人们也就有了盼望,盼望着明天快快到来。第二天下午,我们这帮小孩便迫不及待地围聚在村长家的门口,等待着放映队的到来。村长派出的马车在我们望眼欲穿的等待中,在太阳西斜渐失耀眼光芒的时候,终于缓慢地进了村子。而我们则一窝蜂地迎接过去,继而跟在马车的后面,笑着说着跳着,众星捧月般把马车送进村长的家里,然后看着大人们卸车。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兴奋的表情都不亚于过年。

不知是谁说了一声赶紧回家搬凳子占地方去,于是我们便作鸟兽散,急急忙忙往家赶。太阳温柔地看着我们,鸟儿在房前屋后盘旋着,叽叽喳喳似在议论着什么,就连家狗也不甘落后地闹出动静,仿佛对躁动的村子感到不满,不就是放场电影吗,有什么了不起。下地干活的村民被自家的儿女早早地叫回来,各家各户的炊烟在太阳还没下山便升了起来,目的是早吃饭看电影。忙着占地方的孩子们,有的搬着椅子,有的扛来了板凳,有的则拿着马扎,大家从不同的方向一下子聚集到街上,聚集到我家的门前。我家处在我们村的中心位置,大门前便是村里的十字街口,街口地方既大又平整,村里每每有大的活动都会在这里举行,因此村民们在放映员还没有选准地方挂起幕布,便自作主张地为放映员选了地方。看村民们有说有笑的场景,看我们忙着摆凳子、划线杠占地方的热闹劲,甚至有的放下凳子后不放心地始终在这里盯着,就连吃饭人们都倒着班吃,唯恐有人把自己的凳子挪了地方。

傍晚前,放映员终于在村长的陪同下走出了村长的家门,他是想趁天黑前要把幕布挂好。村长叫住了几个年轻的村民,从村长家里抬来一张八仙桌子放在距幕布十几米远的正前方,然后村长嘱咐了一个村民注意看着点,便又和放映员回家了。

天完全黑了下来,我们等得有些不耐烦,一个个嘴里嘟囔着怎么还不来放映,还要等多长时间……终于,放映员打着饱嗝、带着微微的酒气和村长一道来了。只见他先是把一根竹竿绑在八仙桌子腿上,然后拿出一捆电线,并把一个灯泡挂在竹竿上,接着他把电线一路顺着来到我家的门洞里,那里事先放了一台放映队带来的发电机。我拿着家里的一个手电给他们照着,只见放映员把一截绳子缠绕在机器上,然后使劲猛地一拉,机器响了,继而外面的灯泡亮了,人们一片欢腾。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发电机,小时候对这个奇怪的东西感到非常好奇,因此那一场景至今记忆犹新。放映员回到八仙桌旁,熟练地把随身携带的箱子放在桌子上,变戏法似的一会儿便支起了机器,然后开始调试镜头。从镜头里发出来的射光很亮,我们都举起双手通过射光把自己的手影投放在幕布上……

听母亲讲,原来村里也曾放过几次电影,那时我太小还不懂事,记忆中这次看电影算是第一次。电影的传奇或者神奇在我幼小的心里扎下了根,甚至盼望着能够天天看电影该有多好。于是接下来的岁月里,只要是听到附近村里有放电影的,我总是缠着姐姐们带着我一起去。她们原来到邻村看电影是从来不带我的,那时她们把我当作累赘,不是中途睡着了就是嫌不好看闹着回家,因此谁也不愿带着我去。直到我七八岁的光景,我才得以跟随大人们去。去邻村看电影一般都是步行,近的村走两三里、三四里路,远的时候甚至走十来里。一路上大人们抑制不住兴奋的心情唱着歌,不知不觉便来到放电影的村庄,不用打听道,好像在哪里放映事先知道般一下子便找到了。如果去的早,可以站在后面看个正面,如果去晚了再站在后面就看不到了,因此有时不得不到电影幕布的反面去看,即使这样也是津津有味、乐此不疲。看完电影回家转,已是夜深人静,大道上走着三三两两的人群,大都是邻村的年轻人来看电影的。有的是一群小伙子,有的是一帮姑娘们,当然也有男女搭配的。一路上大家热烈地讨论着电影里的人物或故事,丝毫感觉不到累和怕。而一些男女青年可能借机谈恋爱吧,她们慢慢地跟在大部队的后面,好像过去的“地下工作者”在跟梢,她们巧借夜幕为自己的大胆行为作为遮掩,在白天她们是万万不敢这样的,因为当时的农村还没有开放到公开恋爱的程度。其实那时男女青年一起看电影大都不是恋爱,只是相互做个伴而已,且男青年一般充当着保护神的角色,他们乐意付出,姑娘们欣然接受,这在当时外出看电影的队伍中成为一景,成为男女青年交往中最为浪漫的事。

看电影不仅调剂了当时农村的单调生活,而且开阔了农民的视野。而至于我,电影则是我触摸世界、认知世界的捷径,它帮助我最初建立起了对社会、对生活的感知,以及如何看待真善美丑的标准。电影成为我小时候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这种感觉一直保留到村里通了电看上了电视,也才知道原来的想法是多么的幼稚和单纯,因而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希望,并对未来充满了幻想。

从此,黑色不再是我所惧怕的,它甚至成为我以后多年生活中所期盼的浪漫事情;黑色不再是我所惧怕的,因为没有当年的黑色就不会有我光明的现在和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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