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花般妖娆晨昏

前段时间，深深春寒在乡村居住的日子太久太久了，重重的寒雨下迷迷蒙蒙的天地间几乎没有一块地方可以用来播种心情。好在独居岁月一隅的我，习惯了生活的平静和了无生趣，心早已淡泊得波澜不惊。就在我躲在模糊寂寞的边界不知季节变化时，这天，不经意间打开二月虚掩着的门扉，在那打开花事的春光里，抬眼望去，远山近水，每一寸土地，每一片可以到达的叶子上都有细碎阳光的深情眷顾……


尘世，太多纷繁色彩，比如：欲望、名利、金钱、沉沦、陷阱等等，在红尘万里中，寻找一条安静的小路，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忘掉许多烦心的不如意的事，寻找一场生命的绽放与美丽。沿途有蜜蜂低低的吟唱，草长莺飞，如烟柳色里，想象的暖，岁月深处的寒凉，一一顺着绿色藤蔓消散，一切的过往，在脚下逶迤。走着走着，仿佛一些凄苦的时光慢慢化在阳光里；一些苦涩的记忆挂在青色的草尖尖上。内心里渐渐升起融融的不易觉察的暖。

微微清爽的风传递着季节的信息，仿佛听见万物滋长的声音在呢喃，满怀期盼的目光里是一派渴望已久的发芽，生长，开花……

温润的姹紫嫣红，在二月尾梢里拂过。鹅黄，淡绿，浅红，仿佛只是瞬间，世界就变换了容颜。心已千山万水地走过，苍茫世间，何时才是淡去的尽头？脆弱的我在浮想联翩里，独剩缱绻。

蓦然回首梦已远，一路向前不回头。这是在哪里看到过的句子？记不清了。缓缓走着的我，偶然的回眸，看到了旧日农场一条沿山而去的小路边上，一大片蓬勃着绿意的枸杞芽，在略为荒凉的世界里寂静地盛放着。春天凹陷下的小路边，人迹罕至的角落里，一些草儿还畏缩在冬的残梦里，枸杞芽已是老枝低垂，新蔓丛生，一扫清冷空寂的苍凉。这片独特的绿让我猛然间明白了，冬的白雪严霜过去了，真的！过去了。春就像潮水儿乘着细波踏浪而来。心呢？能不能也变得绿意盎然？

为生活而奔波，疲惫、劳累，需要释怀，需要宁静，就这样，让我心中的梦与这碧绿脆生的枸杞芽温暖对峙吧！让温暖的绿穿透一颗荒凉无依的心。旷野里的枸杞芽儿似乎也在用一种特有的姿势诉说着某段风花雪月的故事；亦或在用一个女子幽幽心事，于荒郊一隅细腻地守候一场开放……

这份袅袅依依里，是谁的春心在柳绿花红莺歌燕舞的喜悦之外摇曳？岁月要经过怎样的流经才可以谱写一部这样晶莹纯洁的歌谣？才能在时光的缝隙里成为芬芳记忆？

那一刻，似乎心有灵犀，突然顿悟，春天最美的礼物——就是这些自生自长的枸杞芽。是这些枸杞芽儿，让我获取了暂时的安宁和精神上空前愉悦。


这个春意萌萌的傍晚，独自一人站在阡陌纵横的天地间，自己忽而化做一个虚无的影子，藏在一片云朵中，或躲在一片绿色里。远古的云或青绿的叶，正穿越时空曼妙而来与枸杞芽儿意外相逢。枸杞芽儿仿佛也通人性似的，微微扭动着柔美的身子，舞蹈家般舞起优美的动作来。

沉醉其中，似乎经过了一个又一个季节，我就长成了一颗挂在枝蔓上红红的小小的枸杞儿，像一粒童话世界里的小小灯笼，晶莹剔透，在枝头悄悄照亮远方，照亮风水虚渺间，要走的路和想要的前程。可是这灯笼太过于纤弱，根本无法照亮我想要的一切！

少年时读了不少王子公主的故事，长大后听不到哒哒马蹄，更望不见白衣飘飘，骑着白马穿过鲜花盛开的草地，抵达这一片绿意浓浓杞园的人。命运是怎样作弄人的呢？冥冥之中又是谁的无形大手在掌控着尘世间每个人的命运的？这高深莫测的问题无人能知，也就无人能告诉我百思不得其解的谜团。

是呀，在苍茫尘世间，有谁会记起谁转身时的那个无意回眸？当繁华落尽，心在沉沦，于是明白，人生不过是一场花事，该谢的还是要谢，会开的依旧在开。只是有的开在闹市，引得万人瞩目，有的开在深山，只有自开自灭了，真是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哪。


千山寂寂，原野漠漠，世界沉静在一张巨大的网中，依旧驻足在一片枸杞前的我，突然记起从前读《红楼梦》有一段关于枸杞芽的描写，如果没记错的话，柳家的是这样说的：“……连前儿三姑娘和宝姑娘偶然商议着要吃油盐炒枸杞芽儿来，打发个姐儿送来五百钱，我们笑起来了。”

那个与宝姐姐一向不和的林妹妹，也因了这碗春天的枸杞芽儿，两个人才冰释前嫌，像亲姐妹一样坐到一起分享起美味佳肴了。想想人世间有多少恩怨可以用一碗菜来化解的呢？

在古时候不光大观园中的姑娘们吃爱这鲜嫩诱人的枸杞芽儿，据说乾隆时，春天的枸杞芽，还是宫中后妃们的食物呢？如此看来这不起眼的枸杞芽儿还真是一道很有文化气息的菜肴了！

春天采摘的枸杞之嫩叶，用油盐清炒，有滋肾养阴、清肝明目、退热解毒之功。想到这儿，我也不由得俯下身子采摘起来，不一会儿功夫就采了一大把。晚餐也让自己来个油盐炒枸杞芽儿，美美地饱食一顿，想到这儿不由得满心欢喜起来。

回到家里动手清炒枸杞芽儿，热锅，旺油，急炒，加少许的家酿红酒去除草味儿，在锅碗瓢盆丁当作响一阵之后，满是碧色透嫩的一盘菜做好了。坐下来轻轻舒了一口气，原来卑微的日子，有时也可以过得像贵族小姐或皇宫里的妃子一样惬意。

吃饭时一向不爱吃青菜的雨儿连连说：好吃！好吃！我点点头说：美丽的色彩，美妙的味道，清芬的香气，都在这里凝集，能不好吃吗?

似乎窗外一棵树上的一朵花儿听到了我们的对话也偷偷地笑了。这花因了这无声笑容的润泽而美丽，人呢？是不是也应在这于万紫千红的春天里，如花般妖娆自己的晨昏，装点自己的春天？
[ 本帖最后由 岭头落雪 于 2010-2-26 20:48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