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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绝版的山水

2022-01-01叙事散文清风竹影0001

[copyright][/copyright]   果然好地方,一眼就看上了这小小的天地。三面青山翠竹,一面是逆水而上的路,路不宽,全是青石板铺就,泛着幽幽的光泽。路的两旁是稻田,蓄着一地的水,阳光下泛着一色的青翠。间或有一头水牛卧在塘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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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好地方,一眼就看上了这小小的天地。

   三面青山翠竹,一面是逆水而上的路,路不宽,全是青石板铺就,泛着幽幽的光泽。路的两旁是稻田,蓄着一地的水,阳光下泛着一色的青翠。间或有一头水牛卧在塘里,不时摆摆头驱赶着蚊蝇。

   水汤汤地流,缘水而上,走在牵连不断的青石板上,竟无端地想起了小时候的事,黄昏中,母亲扛着农具或挑着担子,我牵着母亲的衣襟,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
拐过中书桥,远远地看见青山绿树掩映中有粉墙黛瓦,白者如雪,黛者如墨,就像童年时看的电影一般黑白分明,又有山有水,简直是一幅立体的水墨画了。

   走进李坑,有水穿村而过,把村子一分为二。

   水不宽,横跨三四步就过去了,水上有桥,所谓的桥也就是一块木板,就那么斜斜地一搭,简单中透着十分的随意,走在上面,颤悠悠地,如在舟中。桥下,白水穿村而过。水边有屋舍俨然。远处望去,那房子一律向上劲拔,有棱有角,黑白分明,就像节奏分明的乐曲。走近了看,门檐多有雕饰,或竹或梅或耕或读,或鹊或鹿或蜂或猴,那雕饰少了一些光泽,多了些历经岁月的厚重。门檐之上是窗子,窗子不宽,却细长,远远看去,粉墙上凸现的一线深色有着极强的装饰效果,墙就更分明了。再上是更小的窗檐,也有雕饰,图案多是灵兽、百鸟、蝙蝠和仕女才子之类,这便是江南女子的闺房了。再上就是高过屋顶的平线直墙,这就是马头墙,徽派建筑最明显的标志。马头墙之上就是蓝天白云和干干净净的天空。    门前有窄窄的街道,也是石板路,河道也是街,有筏可用。沿石阶而下,直到水边,与水齐的是平滑的石板,石板上可洗刷碗筷,可淘洗稻米,可捶洗衣物。偶尔会听到梆-梆-梆的声响,声声清脆声声悠扬,循声看去,村姑正拿竹片捶打衣物呢,捶几下,揉搓几下,接着伸手撩水,随着水起的刹那,一线白净如玉的小蛮腰若隐若现。南方的女子,秀气中总是透着灵巧。你看村姑身旁的那个丫头,三四岁的样子,穿红衣,束小辫,正戏水呢。我赶忙举起相机,孩子见了,大喊:拍照一块!拍照一块!惹得游人大笑,孩子还是一手捂着脸一边说“拍照一块”。徽商的后人,可爱的女孩。在泉城也见过洗衣的场景,泉畔,不时有爽朗的笑声应和着泉水跌落,三五人或七八人聚在一起,伸手一撸,衣袖便上到了臂膊,接着噗噗几下,衣物就摁进水里去,随手一绕,拉上来,衣服就丢盔弃甲失却了原形。北方的女子,妩媚中总是带着些干练和豪气。

   家家屋后青山面河而居的格局,与江浙一带的古镇也有些不同,古镇里,家家屋后是河,有石级而下,河中有船悠悠而行,想去哪里摇起橹就走。即使关上窗子,不见那乌篷船,也听得见吱吱嘎嘎的摇橹声。河上有桥,不论是木桥还是石桥,姿态各异,雕刻精美,算得上是艺术品。房前是旱路,有石板路和长廊,人来人往。

   缘水而上,街上见到的多是阿婆阿公,阿婆聚在门前絮叨家常,轻声细语。门内阿公兀自坐着,手中的蒲扇有一搭无一搭地摇着。那倚窗凝望的江南女子呢?可惜家家雕花小窗紧闭,不见有人推窗而望。凉亭中美人靠边(美人靠,凉亭中向外探出而靠背弯曲似鹅颈的长椅,因此又叫“鹅颈椅”),坐的是游人,也不见些江南女子,倒是辜负了美人靠这个名字,多好的名字,念叨着这几个字,似乎看得见从前的纤弱女子临水而依,发出若有若无的一声轻叹,那轻叹如风中的蛛丝颤悠悠地随着身后的流水远去,流到婺水,流到月下伊人的枕畔。。。。。。

   走得倦了,信步迈进了一个门槛。

   老者正在喝茶,清瘦些,见我进来,点了一下头,我便坐在小小的竹椅上。还有几把一样的小竹椅,暗红中透着油亮,看来有些年岁了。墙上一幅似是朱子读书的画,颜色有些暗,画边是“一等人忠臣孝子,两件事读书耕田”的楹联,八仙桌上有茶具,还有一个酱红色的坛子,这应该是米酒坛子吧,早就听说过徽州人善酿米酒。

   和老人聊家常,说起“前世不修,生在徽州,十三四岁,往外一丢。。。。”的民谣,老人就说老一辈人年轻时就跟着家人或者亲戚出山经商,出山都是带着三根绳子,带绳子固然是捆绑货物的需要,也是走投无路时的用具,可见出山经商并不容易。男子常年在外经商,女子就在家耕种田亩看护老少。男子四海为家的生活,聚少离多,雕花小窗自然也就多了开开合合地远望,美人靠边也就多了八分秋月十分幽怨。直到二十年前,改革开放了,村子里的年轻男女一窝蜂地走了,甚至把孩子也带走了,去金华去杭州,去松江去北京,村子里一下就空了。

   老人转着茶盅轻啜着茶水说,现在的年轻人赶上好时候了,坐火车坐飞机,多远的路都不算远了,以前,这路不平坦。我看过安徽作家赵焰寻访徽杭古道所写的的文字,站在“江南第一关”前:关口在半山腰,是用石头堆积成的一个石隘,上面不知是谁题的字“江南第一关”。一边是万仞峭壁,另一边则是万丈深渊。往东看,古道弯曲向上伸展,酷似天梯。我知道沿着这条路继续往前走,就是浙江临安县,然后就是杭州。当年的徽州人在经过这个关口时,很多人都会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泪,因为故乡已被抛在身后,而眼前的茫茫山道,极可能就是人生的不归路。。。。。。读了这些文字,完全可以想象一百年前甚至三百年前的路,岂止是不平坦,简直是关山重重血泪斑斑。

   老人说着,突然站起来,搬过那酱红色的坛子,倒了一小碗递给我。果然是酒,看那酒,有些暗红,入口,有些清淡,在我这个北方人看来,这不能算是酒,喝这样的酒,少了些畅酣淋漓的感觉。据老人说,这酒喝多了,也能三日不醒。这酒,倒是有些像江南人,温和中自有城府,平淡中自见清明。

   喝着米酒,听老人说着往事,看老人望茶盅中耐心地沥茶水,时间也似乎停止了。想着老人说的一句话:年轻就得闯闯,老了也就种种地喝喝茶,谁也逃不过的。老人眼里总带着淡淡的神情,我仿佛看见了北方黄昏中静卧咀嚼草料的老黄牛。看来老人是个有故事的人,我不能问。

   生活本来就是一条河,有激流,就有静水。

   告别老人,缘水而上,盘桓在古村落里,感受着山水民居之美,想着徽州人怎样在困苦中踏出了一条生活之路,怎样在这穷山僻壤之处构建了一个华美的文化大厦----徽派文化。古徽州之地,是七山二水一分田之地,为了活命,徽州人浪迹天涯四海为家,最终创造了“无徽不成镇”的奇迹。生活中,困苦往往让人丢弃斯文,徽州人没因苦难远离了斯文,反而更意识到了斯文的力量,他们重商也重儒学,渐渐形成了徽州人“贾而好儒”“贾儒结合”的风气。徽商执商界牛耳,固然有徽州人善于经商的能力,可在三百多年间无敌于天下,其实靠的是文化的力量,他们深谙以商养儒、以儒促商护商的道理。这种理念代代相传,出现“山间茅屋书声响,放下扁担考一场”的情形也就不足为怪了。叶落归根的商贾巨富,宦游四海的才子官员,携手把徽州人对生活的感悟、理解变成了房子、祠堂和书院,于是便有了徽派建筑徽派医学徽派文学。

   今天来看这这山水这民居之美,其实,这山水民居只不过是一种形式,是他们天人合一文化理念的外在表现,甚至那独自品茗的老人也成了生活的一种形式,是吃得千般苦却能回归到一种淡然宁静的人生态度的外在体现,这一切,正是徽州之美。

  看着,想着,不知不觉中竟走到了村头,满眼的翠竹,满耳的淙淙水声。水,突然出现在村头,汇成一股大水穿村而去。 [ 本帖最后由 清风竹影0001 于 2009-1-10 21:07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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