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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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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1-01叙事散文刘满园
刘满园上世纪八十年代之初,我在武都坪头坝学校读初中。读完3年,可以说吃尽了黄连一样的苦头。这是一段辛酸的回忆,几乎不堪回首。但这一段经历,已经铭刻在我的灵魂深处,永远无法忘怀,抹都抹不掉。那是农村实行责任制的前一年,盘底初中撤并三仓,从盘底……
     
   刘满园
  上世纪八十年代之初,我在武都坪头坝学校读初中。读完3年,可以说吃尽了黄连一样的苦头。这是一段辛酸的回忆,几乎不堪回首。但这一段经历,已经铭刻在我的灵魂深处,永远无法忘怀,抹都抹不掉。
   那是农村实行责任制的前一年,盘底初中撤并三仓,从盘底招了10名学生到三仓去念初一,我便是其中一名。当时农村小学没有六年级,念到五年级就小学毕业了,所以刚上初中时年龄总体偏小,大约13、14岁左右。我们一个个都是稚气未脱的懵懂少年,但却十分懂事,一点也不轻狂浮躁,因为农家出生的孩子醒事早,懂得生活的艰辛。三仓附中就在坪头坝村,在三仓河的下游,离三仓公社(此后不久改称乡政府)所在地的楚家坝还有5里路,是当时周边几个公社办得最好的学校,很有影响,这恐怕就是合校的原因吧。
  在坪头读书,免不了要寄宿。两周回家一次,从家里背来洋芋、酸菜、玉米面和柴火,自己做饭。从我的家乡盘底李山村到三仓坪头坝,中间隔着一座大山,要走30多里的山路。每次背着几十斤重的东西,还要翻山越岭,实在是苦不堪言。当时是一周上6天课,星期六下午才能请假回家,常常回到家里,就伸手不见五指了。星期天又要返回学校,一般走到楚家坝天就黑了。再往下的5里路,都是摸黑走道。有时遇雨,三仓河水暴涨,到了坪头坝,还要黑灯瞎火,摸着石头过河,比较危险。每次往返学校,不仅两头不见天,还累得腰酸背疼,回回背上和腰间总要隆起三个肉包来。那个疼痛,直往心里钻。过了十多天,刚刚痊愈一些,又该到下次回家的时间了。
  坪头学校的学生宿舍和厨房,是两间大教室改成的。宿舍里靠墙打着两排通铺,两个学生一组,每组能够拥有一米见方的宽度,仅仅只能睡俩人,十分拥挤。门窗只有框架,没有内容。到了冬天,学校就动员学生用纸糊住窗户。但纸糊的东西就是不可靠,过不了几天,就开了花了,冷风呼呼直蹿,冻得人脸上像鞭子抽打一样。记得那时四季分明,早春、暮秋和整个冬天,都冻得要命。冬天基本都被大雪覆盖着,白茫茫一片。学生厨房里四面墙体上都密密匝匝筑满了小土灶,学娃子们一人占一个,埋锅造饭。中午晚上一放学,数十个学生吵吵嚷嚷同时点火做饭,那个烟熏火燎的滋味,真正不好忍受。特别是雨雪之后初晴,简直要把人呛死。大家操作一会儿,就要跑出来,在外面休息一阵,才敢再进去。出来的人,全都满脸通红,泪流不止。一年熬下来,我们个个都成了名副其实的“火眼金睛”。
  我清清楚楚记得,甚至一辈子都不会忘掉,那年我第一次出门在外,到坪头坝上学,就整整吃了一年的玉米面,连一顿麦子面都没尝过。那是大集体的最后一年,生产队里只分了我家6斤小麦,其中至少有2斤是麦糠。当时农业社里除了缴纳公粮,留下种子,也就颗粒不剩了。那年月,喝一碗麦子面拌汤,比登天还难。实在想吃的时候,基本要装病。装上两天,母亲估摸着可能是真的了,才抖抖面袋或扫扫面桶,拌碗拌汤叫娃喝喝,发发汗。我是知道的,村里人上顿下顿都是玉米面饭,更多时候还一顿接不上一顿,父辈们还要经常出去跑生活。就是向亲戚朋友借些粮食,或跑陕西下四川做工换回粮食,千里迢迢,一步一步背回家乡。
  在坪头坝这年,一放学,想都不用想,就能进入操作,反正不是玉米散面饭,就是玉米面条,别无选择。如果少有变化,就在洋芋的切法上,或条,或快,或片,或丝。至于饭食里面的油腻,就更谈不上了。好一点的家庭,带点猪油,每顿切很小一块,弄到锅里哧啦响一声,家庭困难的学生,连这一声响都没有。
  初中二年级的时候,父亲靠省吃俭用给我买了一件衣服,相当于现在的拉链衫,当时叫工作服或劳动服。那天,我把衣服洗了,凉在宿舍外面,不知叫哪个缺德死的给我偷走了,当场我就只有光着膀子。那天正好星期六,我光着脊背回到家里,父亲也无计可施。最后,多亏母亲出面,向邻居借了件穿旧了的白衬衣。那年夏天,秋天以至到了数九寒天,我都一直穿着那件衬衣,一次都未脱下身来。那时候我们洗衣服,春夏时节在火热的太阳底下洗,晒干了当场就穿上;秋冬之际在晚上洗,天亮时一般就干了,人不知鬼不觉,穿上才出门干事。万一没晾干,就赶紧生着火,烤烤。学校里人多不方便,也没生过火,衣服也就都不洗,将军不下马。寒冷的冬天到了,我们都还穿着解放鞋,里面根本就没有套袜子。年年总是把脚冻坏,流脓,淌血,连路都走不了,早操和体育只有给老师请假。
  寄读生上晚自习,点的是煤油灯。找一个墨水和墨汁瓶,在盖上钻个麦桔杆粗的小孔,再用铁皮,一般多用牙膏皮卷个空心的小筒,里面用棉花捻个芯,插在墨水瓶里,点着就能照明。煤油灯光亮灰暗,光色泛黄,照不了巴掌大点地方,必须一人一个。人多了,亮堂是亮堂一些,但煤烟就更重了。往往一个晚自习下来,鼻子里就能剜出俩小煤球来。为着多做点作业,我们几个爱学习的盘底小老乡,经常逗留在教室里。因为宿舍里人多,10点就要吹灯睡觉。这样,我们吸的煤烟就比别人更多些。学校不允许学生“开夜车”,但班主任李勇老师偏向我们一点,甚至默许鼓励我们好好学习,所以时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直接批评过我们。只是到了初三的时候,我们变本加厉,有时候拖到夜里12点都不走,李老师害怕我们把身体搞垮,才出面干涉。多少次赶着不走,他就摔碎我们的煤油灯,逼我们睡觉。只是这煤油灯经摔,玻璃瓶碎了,筒和芯摔不坏,随便找一个瓶,把芯筒插上,又能用了。
  就这样,在坪头上了三年学,吃了不少苦,但在学习上,却下了很大功夫,一点也没马虎。为了节省时间,我们经常多做一些饭食,剩下,下顿接着吃,反正都是玉米面做成的。有一回,我和小老乡合伙做饭,当晚剩了半锅,准备下一顿俩人继续食用。第二天中午放学以后先做了一阵子作业,反正满有把握,打算一吃就去上下午的课。可是快上课时到厨房去吃,揭开锅一看,里面空空如也,一无所有。原来,厨房没门,坪头坝人的狗夜里进去帮我们用了。想再做已经没时间,只好饿着肚子坚持。就为提高成绩,我们经常拼命去学。上课时间,自然是专心致志,如饥似渴。课后,作业之外,到处搜集资料,反复练习。我们把难题收集起来,去请教老师。把要背诵的课文、公式、定理抄在笔记本上,早上和晚饭后到河堤上、田间地头里去读。坪头坝村后有个偌大的苹果园,春天到了,苹果花开,芬芳美丽。早晚我们经常钻到苹果林中读书,书声琅琅,落英缤纷,美不胜收。
  关于坪头的回忆,还有很多。冬天上课,老师学生全冻得手脚生疼。一下课,同学们就像蜂儿一样涌出教室,在太阳底下跺脚,那场景十分壮观。那时学校一般不收学生的杂费,冬天取暖全靠教委拨款。学校为了节省费用,带着学生到30里以外的草河公社去背木炭,到5里外的大山里去砍柴。学习劳动互相调节着,学生还挺喜欢的。学校当时还有几亩校田,在坪头村不远的山坡上。我们在老师的指导下种玉米,种洋芋,种蔬菜,学会了施肥,间土,锄地,对“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开窗面场圃,把酒话桑麻”这样的诗句,有着更为深刻的理解。那时的坪头学校,条件差是差些,但老师爱教,学生爱学,校风优良,教学相长,教学质量,十分了得。那时候的学生,生活艰苦,思想纯洁,团结向上,还助人为乐。跟现在的一些学生相比,简直是天差之别。
  当时的坪头坝学校,还有一帮生龙活虎的好老师。语文老师有李勇,杜永强,数学老师有尹顺军,杜早林,物理老师有樊照明,茹佐宏,化学老师有宋清祥,刘常青,还有语数化音美体全能的贾永章。能够遇上这样一些好老师,真是人生的幸事。这些老师年轻有为,思想活跃,观念新颖,给偏远的平头学校带来了生机和活力。同时,他们学有所专,扎根农村,投身教育,热爱学生,能够为人师表,教书育人。我爱学语文,尤其爱听李勇老师带的语文课。他的课,讲得情辞并茂,文采飞扬。听李老师讲课,真是一种享受。三年初中读完,李老师给我们奠定了扎实的语法基础和作文功底,可以说,我在终生享用。
  在坪头上学期间,这一拨老师对我们远道而来的10个盘底学生,更是关爱有加,除了学习,生活上更是如此。班主任李老师每年都要把5元钱的助学金评给盘底的学生,还给我评过一次5.5元的特等奖。樊照明老师,茹佐宏老师,刘常青老师,虽然有些没给我们带班上课,但看到我们生活那么艰难,用自己的粮票自己的钱打来面粉让我们吃。贾永章老师曾经爬山涉水,步行30余里,到盘底学生家里进行家访,鼓舞家庭困难的学生家长,克服困难,坚持到底。宋清祥老师的老婆,看到我们寄读生生活清苦,经常从老师的菜园里摘些瓜菜给我们,叫我们至今难以忘怀。
  坪头三年,有苦有甜。苦来自那个荒唐时代,甜却来自那些热心的老师。这段回忆,我将继续永远备份,永远珍存。
   [ 本帖最后由 刘满园 于 2010-5-14 11:06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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