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冬日

乡村冬日

乡村的冬天，日子短了，农事少了，农人闲了。人闲了，但鸟却不闲。麻雀从树上或屋檐下飞下来，寻找着农人遗落的五谷杂粮，那些饱满的麦子，被农人不小心掉在了田间地头，站得比人高的鸟，深情地望着那一粒粒闪闪发亮的麦子，一次次闪动翅膀，将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喜鹊从这家飞到那家，不停地报告着客人要来的好消息。女人的脸上就开了花，忙着拾掇屋子打扫院子，急急地等着娘家的爹妈来，等到日落西山也不见有人来，长长的夜里就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天不亮就去了娘家。男人也不反对，这么闲的日子，去就去吧。但女人去了，太阳不落又回来了，说家里好着哩，心里放心不下家，就回来了。男人也不知道女人究竟放不下哪个家，笑得就有点意味深长。

忙碌了一年的镰刀，仍散发着浓郁的麦香和苜蓿花的芬芳，男人拿着它磨了又磨，午后柔软的阳光轻轻滑过刀锋，一点点金色的碎片像一个个精灵跳跃闪烁，然后被农人小心收藏起来，等待来年让它深入麦子的体内，做一次畅快淋漓的出击。牛和羊也收起了野性，不再有青草让它们你争我夺，发黄的麦草使它们的咀嚼更加有力，咯吱，咯吱，一声连一声，不紧不慢，将冬天日子一点点嚼进黄昏。没有了香嫩的青草，农人就特别看重冬日的阳光，牛和羊都尽量放在阳光充足的地方，村口的麦场上，或是院子的南墙根下，几只羊或几头牛就悠闲地晒着太阳，嚼着麦草，农人蹲在旁边，像看着心爱的孩子，满脸的喜悦和满足。其实，在农家，牛羊就是他们的孩子，一辈子可以放心依靠的孩子。

冬天的乡村日子短，太阳在村里人一个不长的闲话中就进了西山，婆姨们的饭已做好了，立在厨房门口，等放学的孩子。偶儿也会小声哼上一句电视上学来的歌曲，脸不觉红了，很快停下来，手在围裙上搓几下，将说不出口的心思搓得没了影子。男人正在院子里给牛羊加料，一只掉了漆的盆子拌了金黄的玉米面，这是为那头快下牛犊的母牛准备的，冬天没绿草，牛得加点营养，尤其是快下小牛的母牛，如果营养不足，小牛犊就会受影响的，一头小牛犊能卖一千多呢，要是缺了营养可就不值钱了。男人一边看着母牛吃料，一边用手轻轻抚摸牛背，估摸着牛掉膘了没有，还好，膘更壮实了，男人的心里就开始盘算，过年时就能给婆姨和孩子买上新衣服了，自己也可以好好喝两杯。牛吃完料，伸出舌头余音未尽地去添男人的手 ，男人在牛背上啪的拍了一下，牛就哒哒地进了圈。孩子也进门了，女人的碗筷已经上桌，男人进了门，啪的打开了灯，屋子里一下亮堂了，一家人围在一起，吃着饭，说着闲话。夜慢慢地深了，静了，偶尔几声狗叫，惊飞了树上过夜的鸟儿，扑愣愣几下，从这棵树飞到那棵树，很快就没了声息。

乡村的第一场雪在这个晚上悄然历来临，来得静悄悄无一点儿先兆和声息。早起的女人一开门，一股寒风夹着雪花直往怀里 钻，女人裹紧衣服，将头探出门外。下雪了。女人的声音里透出一份喜悦一份惊喜。下雪了。女人又说了一句。睡在炕上的男人爬起来，揉了一下睡意朦胧的眼睛，问真下了？下了，鞋板子厚哩，你多睡会儿吧。女人的语气里多了几份柔情，也许是夜里的缠绵仍在女人的体内流淌，女人没有像往常一样唠叨着让男人起床去经营牲口。乡村的冬日悠闲，悠闲的日子让男人憋足了浑身的劲，支支节节啪啪作响，在长长的冬夜里，男人们放开了劲在女人的身上尽情挥洒着。这个时候，乡村男人们变得格外温柔，女人们的脸上始终飘荡着羞涩的红晕。一个冬天过去，男人们蓄养得精精神神，女人们滋润得漂漂亮亮。如此的好心情，从年初都给了一茬一茬的农事，也只有在冬日，男人和女人才将好日子加一些柔情，添一点烂漫，将幸福和甜蜜尽情品尝一番。

女人给上学的孩子打了两个荷包蛋，看着孩子吃完，送出了门，又在屋檐下扫出一快空地，挖一碗谷子撒了，看着鸡们争先恐后地围过去。女人将院门插好，转身飞一样奔向男人睡的热炕，三下两下扔了衣服，吱溜一下钻进了男人的被窝。男人被女人带来的寒气惊醒了，手伸在了女人身上的某处，女人禁不住终于笑出了声，惹得空中的雪花儿直往窗子里探头探脑。 雪仍在飘着，一片片晶莹的雪花儿在乡村的上空漂荡。乡村在雪里，雪在乡村里。乡村的冬日，就这样幸福着。 [ 本帖最后由 周生发 于 2009-2-28 15:10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