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家乡苇子滩的散碎记忆
2022-01-01抒情散文混混
有关家乡苇子滩的散碎记忆齐刷刷的一片翠绿,无边无垠。如少女般娴静在蔚蓝的天幕下。偶尔,翠绿里会有几声清脆的鸣叫,也似少女在月下浅唱低吟。四周的一切都是静的,静得可以清晰的听到翠绿下各种生灵的切切私语。很快,风便从翠绿的一头压过来,翻卷出一浪……
有关家乡苇子滩的散碎记忆 齐刷刷的一片翠绿,无边无垠。如少女般娴静在蔚蓝的天幕下。偶尔,翠绿里会有几声清脆的鸣叫,也似少女在月下浅唱低吟。四周的一切都是静的,静得可以清晰的听到翠绿下各种生灵的切切私语。
很快,风便从翠绿的一头压过来,翻卷出一浪又一浪的绿波,层层推向水天相连的白云深处,沙沙的声音汇集一起,澎湃成一曲恢宏的交响乐,单调而雄壮。远处绿波上惊起无数有翅膀的生灵,一群群,一队队,或是散开的几个灰色点点,随着滔天巨浪的翻卷,在一个巨大的有蓝天白云的壁画上,悠悠荡荡的起落浮沉。
接着,绿波外风起的地方,闷雷滚滚,似有蛟龙腾跃,摇曳的绿浪在沉闷的轰鸣中,齐齐的倾斜剪向风去的尽头,重叠的波纹一直蔓延到眼底。阳光下,绿浪里就像被塞满了贝壳,闪动出五颜六色的光亮,翠绿下就多了一层均匀的黄橙橙,亮晶晶的底色来。原来,只是眨眼功夫,江水就渗透进这片翠绿的各个角落,似乎将这片翠绿从松软的泥沼中连根拔起,变成一个漂浮在水面起伏不停的绿洲来。
那一刻,我嗅到了风的味道,湿湿的,甜甜的。有人说江里来的头一阵风里,有长江源头山泉的甘洌,更有一泻千里的迅疾,不会有片刻的停顿,一不留神,就会和那种清澈的甘甜失之交臂。那一刻,我站在九曲长龙般连绵起伏的堤岸上,两边岸波,蜿蜒的是两条金黄的油菜花织成的彩带,有无数的蜂蝶嬉戏其间。那一刻,我首次陶醉于岸边花摇蝶舞的芬芳里;陶醉于岸下芦苇的海洋瞬间惊人的纷呈色彩里;陶醉于原生态湿地的动静交错,天地融合,浩瀚旖旎的万般风情里。
那天,是在一个平平常常的午后,长江里的一次平平常常的涨潮。那天,也是我刚上中学的一个平常的假日,来看望迁徙到江边定居好久的父母和弟妹。那天,是在二十多年前,我从满眼是一撮撮树木和房舍的高沙土平原,第一次站在高高的江堤上,独自静静的感受眼前惊心动魄的壮美。
从此,我迷恋上了这块辽阔的芦苇滩。
原来,远古和今世只是一条高耸江堤的分割。堤外,是原始的自然,堤内,是刚崛起的村庄。当然,村庄里看得最多的还是芦苇。不仅是好多人们用来做房舍供起居生活的芦苇棚,还有房前房后,耕地里随处可见的小芦苇,依旧弥漫着原始的气息。父亲说,要想那些小芦苇在耕地里彻底灭绝,至少还需五年。从父亲的话里,我读懂了人类征服自然不屈的艰辛。
父亲还说,长江的水是甜的,长江的土是红的,长江的路是滑的。长江的鱼是最鲜美的。
长江,是我那个地方的地名。
原想,长江三角洲是江海交融后的沉淀,泥沙融进了海水的苦涩,水本不该是甜的,土本不该是红的,路也本不该是滑的,直到我见到了那片芦苇滩。
我想,那水,一定是从雪白清甜的芦苇根边流过的;那土,一定熔合了曾经沐浴过阳光的芦苇的汁液;那泥土路,更是延续了芦苇柔润的性情,才会那样的粘滑。只有地下深处难以入口的井水,依稀残余了海的沉重和愁苦,且有一股腐烂的污浊之气,可我宁愿相信,那些是被深埋地下,在挣扎中发霉的芦苇淤积的怨恨。
再见到芦苇滩是在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满眼是飞雪般飘舞的花海,遮天蔽日,浪花翻腾。几年后,我曾在苏州的香雪海见过漫山遍野的梅花,当时同伴们惊叹连连,我蓦然忆起故乡深处的芦花,梅海与之相比,不仅少了鲜活的灵动和洒脱,给人的震撼也不可同日而语。
和芦苇滩第一次亲密接触是在寒假里,我和堂弟提一杆鸟铳去滩上打野鸭。冬日的芦苇滩是安静的,芦柴刚被砍伐殆尽,密密麻麻冒出土面被利刃削断芦苇根,粗大结实,昭示着不久前的雄伟和辉煌,也残留着人类肆虐后的凄切,呈现出浑厚的空旷和苍凉来。如同一个受了伤的寂寞的巨人,横卧在滔滔的江水边,不知道那几条弯弯曲曲的沟壑,是不是巨人在梦里流淌的眼泪呢?
站在滩的深处,看高天远水,感觉自己只是天地间一个微不足道的点。芦苇滩,在我心中变得善良而伟大起来,就算是眼前,这个巨人已一贫如洗,依然任江潮啃咬去他周边的泥沙,露出雪白的脆嫩香甜的芦根,给无数的生灵提供美餐。
彷佛中,我看到任劳任怨的母亲。
我高中毕业的那年春天,班主任曾经提议全体师生做一次郊游:去芦苇滩野炊,还说现在是芦苇滩熬过漫长的寒冬,正悠悠醒转的时刻,在滩上,可以倾听到春的足音。遗憾的是,最终没能如愿,我也最终没能体验到那种“草色遥看近却无”的意境。等我回到家乡,村外的芦苇滩已成一片绿海。一支支,一簇簇的粗大芦尖,如雨后春笋样比赛似的向上猛窜,直指蓝天。过几日再看,芦苇滩就绿浪滚滚,波涛汹涌了。
也是那年端午前夕,我有幸和母亲一起进入到芦苇滩深处采摘包粽子的苇叶,第一次发觉江边的芦苇异乎寻常的粗壮雄劲,高逾两三丈,叶宽如掌,长如剑,密密匝匝,不见天日,让人举步维艰。父亲说,进滩迷失方向是家常便饭。我很快就有了切身体会,没走多远就不辨东西南北,难怪政府禁止单独进滩。后来一路上,再无心欣赏芦苇下面野雏菊之类不知名的小花,还有不间断飞过的水鸟了。
渐渐的,我一步步漂泊出父母的视线之外,芦苇滩也失落在儿时的记忆里。再回家乡,村外的芦苇滩已踪迹难寻,成了垃圾的海洋。父亲说,这个芦苇滩能承载附近城市十五年的垃圾,被垃圾填塞的地面,将建成一座现代化的工业园区。
那天,我站在被修成水泥路的江堤上,腐烂的垃圾挥发出来的沼气,抑制了我的呼吸,让我头晕目眩。恍惚中,我看到了当年冬天,附近几万村民去芦苇滩哄抢芦柴的盛况,依稀听到一个姓杨的莲花艺人抖动着手里的莲花板子,和衣靠在滩上的芦柴边,有气无力的唱着:放滩的鞭炮震天响,万人来把芦柴抢,男女老少齐上阵,镰刀麻绳加门板,靠山的能吃山上的果,靠江的就啃芦苇滩......唱腔是那样的凄苍渺茫,再不闻那种融合自然的清新气息。
而今,数十平方公里的芦苇滩,已浓缩成点滴杂乱的印记库存于我心底的某个角落,只是在几多思乡的梦里,绿波依然。
2010 1 25
[ 本帖最后由 混混 于 2010-1-25 13:02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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