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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想起一个叫吴凤的女孩

2022-01-01叙事散文袅袅
南方连续数日的大水让我的心隐隐作痛。天公这几年是怎么了?为何长泪不止呢?“水深”的生活,该是多么让人心酸啊!思绪不由就拉到了四年前那个夏天,想起了那个叫吴凤的女孩。那年七月,我应聘了一所中专学校的带队教师,奉命带领一批学生去南方勤工俭学。1……
南方连续数日的大水让我的心隐隐作痛。天公这几年是怎么了?为何长泪不止呢?“水深”的生活,该是多么让人心酸啊!思绪不由就拉到了四年前那个夏天,想起了那个叫吴凤的女孩。

那年七月,我应聘了一所中专学校的带队教师,奉命带领一批学生去南方勤工俭学。

15日,我带着学生准备出发了。购票的一应事宜都是由专人负责的,我只管带着孩子上车、照顾好孩子们就是了。这群孩子,出身农家,刚刚初中毕业,有几个还没到十六岁,还没拿到身份证。他们大都没出过远门,刚走出校门就被介绍或宣传了这个学校,还没进校门,却先要去打工,美其名曰“勤工俭学”,以抵他们秋期返校后的学费。

临出发时,家长们都用满含期待的话语叮嘱我,要我照顾好他们的孩子。我心内很有点惶惶。我知道,我的此行,任务不是一般的重。

车到了,孩子们带着新鲜和兴奋上车了,我也满怀忐忑上了车。这是一辆长途大巴,说是从其它县市过来的,里边已坐了不少乘客。座位不够,人行道上也摆满了小凳子。就这样,我的学生仍是两三个挤在两个座位上。我是没有座的,就坐在过道上的小凳上,前后左右都是人,转身都很难。

车厢里乱糟糟的,很多人都在表示不满。我听到了司机和随行人员的谈话,一个惊人的数字传到我的耳朵里:92人!

92人!还不包括司机他们。我不知道这辆车到底能载客多少,但,一辆普通的大巴,92名乘客,可真是太有能耐了。

“谁给我让个座?谁发扬雷锋精神给我让个座?”身后,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女声。我循声扭头而看,便见我身后小凳上坐着一个头发烫卷、眉毛绣过、身着黑色无袖上衣和黑色短裤、戴着耳环的女孩,肤色较黑,模样倒很俊俏。有十七八岁的样子,应属新新人类吧!我带的学生中果真便有一人学了雷锋,和她交换了座位 。但那个座位也好不到哪里去。三人两个座位,又热又挤,怎么能坐得舒服!

果然,没一会儿,又听见那女孩大嚷:“挤死我了,挤死我了。谁给我让个座?”没人搭理她。她又嚷:“你们还都是学生呢!也不发扬发扬雷锋精神,看把我挤成什么样!”周围有同学窃笑,还有胆大的男生和她逗趣:“别一口一个学生,你也比我们大不了多少,不也刚走出校门嘛!”女孩嘴一撇说:“我才不是刚走出校门呢!你姐姐我,是老江湖了。”说着话,只见她从随身带的小包里取出一盒烟,抽出一根,又取出一个小巧玲珑的打火机,以极潇洒优雅的动作点燃,然后把烟轻轻送往嘴边,轻啜一口,吐出一串美丽的烟圈。她的手指翘翘的,指甲很长,涂了指甲油。

我的心里,对这女孩生了一层反感。觉得不是好女孩。我的学生,初踏上走出校门的第一驿站,就遇到了此等榜样,实是不妙。

车行驶有一两个小时后,副驾驶到司机后的小床上休息了,那女孩便从座位上起身,走到前边副驾驶的位子上,舒舒服服地坐了下来。司机很快就和她搭上了话。从他们的交谈中,我听出了这女孩在东莞打工,此次是回乡探亲。司机问她的名字,她没说,但她很快就和司机熟络起来,交谈随便的像相识很久的老友。再接下去,他们的交谈就可以用“打情骂俏”来形容了,这让我对她更多了一层反感。中间,好像听见她很自豪的炫耀她的工资:一个月几千。她说从春节到现在,她已回了四趟老家。司机有点唏嘘,说:“你真可以,想回就回。好工作哇!干什么的?”她回答的好像是什么什么夜总会。我心说,这女孩确实够可以,什么工作也敢说出来炫耀,可悲的价值观啊!

车行至湖南宜章的时候,由于连下暴雨,有泥石流滑坡,道路被阻,车子滞留了大半天。时间已经是16日的中午,孩子们从昨天下午到现在都没有下车吃饭了,我便下车,为孩子们买饭。头顶暴雨如注,脚下是小腿深的积水,我连续跑了几趟,终于给每个孩子都买来了饭菜。等我终于坐到车上舒一口气的时候,不见了司机和那个女孩。听周围的人说,他们上饭店吃饭去了。没多久,他俩回来了,拎了米和炒菜,俩人站在车门口有滋有味地吃着,还不时的大声说笑。这一点,算是给全车人寂寞的等待带来了一点点色彩吧!我听见司机说:“到东莞后我请你吃大餐。”那女孩咯咯一笑说:“可不许耍赖哦!”我心说,两人的交往更进了一步了。我对那女孩不止是反感,更有点鄙夷了。

我已记不清我们是什么时间又继续前行的了,只记得,车进入广州市时,天已擦黑。我又听见司机和女孩的对话,司机说他这次要在广州呆个一两天再回,要陪女孩一块转转玩玩。他们甚至说好了到什么什么宾馆去。我心里对女孩的鄙夷更多了一层。

车进入长安车站后又停留了个把小时。乘客多已下车,但我们还没到目的地,上车时我们校长对司机有交代,给他有地址,说是要直接送到厂门口的。车又从长安车站出发时已是晚上十点多了,司机有点牢骚,表现得很不情愿。我心说,这司机素质太低,一心想着和那女孩出去玩呢!

由于是晚上,又由于道路积水,车外大雨不止,车开得很慢。行了将近个把小时的时候,司机说前方的路水有齐腰深,车走不了了,让我们下车走过去。我急了,这地方人生地不熟,我们怎么走过去!于是我陪着笑脸求司机绕绕路走。那女孩竟然也帮着我说话,这让我开始心生感谢,并对她有了一丝好感。

但司机绕道走了一截的时候,还是停下了,要求我们下车。无论我们怎样哀求,我们的家乡人,我们的老乡司机,仍是态度坚决地将我们赶下了车。我气愤地和他吵,说他不配做我们的老乡,他不耐烦地表示,他做的已很不错了。这个时候,我没有想到,那个女孩站出来了。她说:“你不能将他们扔在这里。黑更半夜的,人生地不熟,到处是水,他们往哪里去?”司机说:“你管那么多干嘛?快上车我们走。”他的心里,大概已把女孩当做自己的囊中之物了,大概正做着香艳的美梦!女孩生气地说:“你不送他们,我也不上车了。”司机不予理会,连续喊她上车,但女孩就是不上。司机悻悻地说:“你不上车,我们走了。”女孩鄙夷地说:“你真不配做他们的老乡。我对这里熟,我要陪他们。”司机恼怒着发动车子走了,好像嘴里还骂骂唧唧的。

老家的客车毫不留情地离去,留下了茫然失措的我们。时间已是十一点多。雨一直淅淅沥沥地下着,孩子们和我,都是大包小包的拖着。没带雨伞。就任雨水肆意地在脸上流着。第一次到这陌生的地头,该往哪里去?要不是那女孩陪着,我可真要大哭一场了。我对女孩充满了感激,原来对她的坏印象已经一扫而空了,觉得她是纯的不能再纯的女孩了。

女孩问了我地址,然后毅然决然地说:“走吧,我领你们去。”我和学生们都对她表示了感谢,然后随着她淌水向前走去。有几个学生很聪明,跟在她后面,姐长姐短地叫着表示感激。女孩大声地说笑着,以鼓励我们不要怕,一切有她。

但,走了没一会儿的时候,女孩站下不走了,有同学回身告诉我说:“老师,姐姐的脚扎伤了。”我慌忙走上前去看,果然,只见水里已有鲜血流出,我心里很不安,忙向路边看,希望找到诊所之类的,但,没有。我急急地说:“怎么办?怎么办?不如报警吧!”女孩掩饰着疼痛,说:“没什么,前边有个医院。”我们只好继续走,没多久果然就看见了一个小医院。我们共同进了医院,但医生把我的学生撵出来了,他们只好站在外边。我陪女孩进去包扎。这时才看清,她穿的是一双拖鞋,大姆脚趾头下的脚掌处被玻璃狠狠地划拉了两个大口子,肉翻着,着实让人心疼。医生建议她缝两针,我也这样说,但她坚决不要缝,说上点药就行。我这个时候已不好意思再让她继续帮我们的忙了。我自作主张地认为,我们该走最后一条路了:报警。我走出医院,报了警。警察问清了医院的名字,说马上就到。

女孩踮着脚来到廊下,说要带着我们继续走,我是无论如何也不答应。我告诉她,我已报警。女孩惊讶地说:“你报警了?你怎么敢报警?你带的学生有的连身份证也没有,警察问起来你怎么说?你们会被遣送回去的。”我是从未出过远门、极无经验的人,听她这样说也慌了,领着我的学生就去找躲避的地方。好像进了医院旁边的一个大门,但仍是被撵了出来。我们躲避的时候,曾踩过齐腰深的水,我和孩子们衣服都湿透了,这还不算,如果有个洞什么的……这一点我现在想来还觉后怕。

警察还是赶来了。他们骑着摩托,带着雨披,到处问是谁报的警。我们不敢应声,但警察还是猜疑到我们身上了。他们开始查证我们的身份。我们只好说成是寻亲的。那女孩也忙站出来帮忙,说她路比较熟,会将我们带到地方的。也恰在此时,过来了一辆公交车,女孩慌忙走上前去和他们商谈,公交司机答应将我们带到地方。

警察将信将疑地离去。我们也匆匆地和女孩告别。我问她的手机号,她没告诉我。我追问她的名字,她告诉我,她叫吴凤,老家在我们相邻的县城。

自此别去,再无相见。但,她的名字,已永远定格在我的记忆里。

[ 本帖最后由 袅袅 于 2010-7-3 20:54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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