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印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1:05 编辑 <br /><br />

遥望着窗外的灯火，忽明忽暗的闪烁在眼前，彩色的霓虹不停的变换着自己的模样与装束，从远处的楼顶四散开来，妖娆的色彩抢夺了秋月的光鲜。一列呼啸而过的列车，风一般的从眼前掠过，飘忽的思绪亦搭乘了列车，向着夜的黑暗奔驰而去。

秋半，渐凉的秋风凋谢着花的容颜，叶的葱茏，在这个时令里叶子总会一叶，两叶的带着青色的印记舒缓的饮恨而落，它虽不曾焜黄，不曾枯萎，却在仲秋里过早的陨落，就在叶柄的端面仍还留存着湿润的汁液，也许就在刚刚还在挣扎着吸收母体的养分，顽强的生长着自己存在的意义，但这样的凋零不需要任何的籍口与理由，只是去完成和季节的某个约定，面对这样的凋零所有的叶子是无路可逃的，唯一的区别便是走的或早或晚而已。

再过几日又是月圆之日，但这个月圆却被人赋予了特别的含义和感慨的理由。中秋的月，也许是因了季节，思绪中莫名的生出诸多的愁怨，或是因了月之诱惑，情感里潜滋暗长出思念的杂草，且越生越旺，柔嫩的草尖温柔的刺痛着所有关于中秋的记忆。

母亲去了天国已经很久了，是在我很小的时候。而在我成长的过程中，在没有母爱的日子里，有一个字眼至今我仍然遵循着那便是“坚强”这两个字。

每到佳节思亲的情节上演的愈是隆重，由不得自己。就在前些日子回到老屋，在厨房里一眼就看到了做月饼用的模子，模子里突兀而起的花纹，协调规整的雕刻在木质的模具里，微微隆起的“中秋”两个字依稀可见，古铜色的包浆包裹着被油色浸润了的木质模子，儿时这个模子拓出月饼香甜的滋味早已在心间荡漾开来……

母亲揉面的动作很美，柔软的面团随着母亲起伏的身形不停变换着形状，甜甜的香味早已充斥进我的鼻息。那时的月饼馅都是自制的，把炒好的五仁和上红糖红枣之类等辅料，基本上就可以用了。记得在儿时的同伴里妈妈制作的月饼是最好吃的，那是因为妈妈有诀窍的，早在桂花盛开的时候，母亲总是收集一些刚开鲜嫩的桂花，把那些采摘来的桂花精心炮制后作成秘制桂花糖，做月饼时一并加入，所以我家的月饼香甜便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打月饼是最有意思的了，把包好馅的月饼放进模子，轻轻的一压，抠出后那美丽的花纹及字样就印刻在了月饼上，就像印章一般，一个个圆圆的月饼就这样打制出炉，剩下的就是等烤制成熟后享用美味了。

木质的模子上附上了一层薄薄的尘埃，很多年都不使用它了，用手轻轻擦拭去灰尘，触摸着它，不冰冷也不生硬，时光的痕迹丝毫没有印刻进这个物件，但使它的人却早已没了踪迹，隔世的秋季里，还有没有这个吃月饼的节日，贤惠的母亲是否依旧使着模子在那里打着月饼？长长的手柄应该还留存着母亲的指痕，但我看不到，也触摸不到，慢慢的光滑的手柄在我的手里竟有了温度，温软的背后似乎有了一丝母亲的气息，下意识的做了一个打月饼的动作，把模子轻轻的扣在了我的左手掌上，一个淡淡的月印印刻在掌心，静静的蜷起手掌，贴在了心窝，妈妈女儿真的想您了，秋凉的时节里，女儿却不曾为您添衣驱寒，刻有月印的手掌可否穿越两届，在秋凉的夜里和您挪一挪手，捋一捋您额前飘落的白发，再把那个人间的月印留给您。

满地都是白月光，我虔诚的守护着月光，让它静静的，自由的泻进我的书房，满屋的清辉在萦绕，孤独的寒意，游走在寸屏与键盘间，摊开手掌，让菲薄的月光从自己的指缝间穿过，这样的白月光是没有温度也没有色彩的，依旧是这双手，不曾抓住过尘世间的流沙，同样也抓不住这流动的白色的月光，看着白月光在自己的掌心逃走，索性紧握住自己的拳头，让月光与手掌隔绝，但我错了，白色的月光又从我的身旁，我的发间不停的穿越，肆意的把搜刮到的时间指针不停的拨转，我激愤了，徒手想夺回属于我的时光，但无济于事，愤怒过后，我的皮囊里也只余下无奈了。

今夜，月未圆，我也知道谁也无法偿还那剩余的残缺，月有阴晴圆缺，这样自然的法则终是难以改变的。

在这样的秋夜，会有很多零散而落的叶子，暂时的青色不会存留的太久，枯萎，死去，依旧的自然的法则。清寒的秋夜，还有飘落的树叶，不由得寒意丛生，窗外的灯光黯去了一些，也许是夜深的缘故，而月亮已静静走到了窗子西面的梧桐树梢，惨淡的白月光硬是把梧桐树的影子拖得好长好长。也许是月光看惯了人世间太多的悲欢离合，总会在寂寂的黑夜陪伴着尘世里无眠的过客，也罢，剪一段月光，留在窗前，牵引着我的梦影去隔世的那端，把月印的那个模子留给我的母亲，也好让妈妈在这个季节的某日里自己去打月饼，过中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