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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雀 跃

2022-01-01叙事散文丁香笑雨
季节参差,绿浪满眼,凭栏而立。我丝毫感觉不到阅尽人间无数春翠秋荒的轮回,把日渐变暖的细节,依照熟悉无比的方式,一点点地延续。一个微微湿润的清晨,残冬的余寒沿着阴冷的记忆袭来,我循着大楼的楼梯拾阶而上。一楼、二楼、三楼,右转,我在最后一扇深蓝……
  
  季节参差,绿浪满眼,凭栏而立。我丝毫感觉不到阅尽人间无数春翠秋荒的轮回,把日渐变暖的细节,依照熟悉无比的方式,一点点地延续。   一个微微湿润的清晨,残冬的余寒沿着阴冷的记忆袭来,我循着大楼的楼梯拾阶而上。一楼、二楼、三楼,右转,我在最后一扇深蓝色的门前停下。清寒四伏,灰暗阴冷的天气,错愕间,我似乎听到一些声音,在我漠然转身之后,一切归于沉寂。   窗外,阴云密布,风涌云动,长廊寂寂。晨云,暮霭一般沉郁。我于窗前,心在目光流转处失去光泽。   “啾啾!”   季节踟躇、犹疑的走来,如几声鸟鸣交错,没有任何平实古典或浪漫狂想的意外。但那几声欢鸣,一若清风拂过水面,并不婉转,却清脆鲜嫩。这是一些可以温婉成诗的声音吗,而在这一刻,全然被我忽视。

  时光点染,欢跃向前,举目处早已是清风拂翠,杨柳依依。

  这样的清晨应该是美丽的,但天气阴沉,心情追溯《牡丹亭》中“原来姹紫嫣红花开遍”的景象且为时尚早,恰如清照《念奴娇》云:“宠柳娇花寒食近,种种恼人天气。”

  恼人天气!

  “啾啾!啾啾!”
  像一首歌儿清越的前奏,云影一般,须臾掠过。当我侧耳倾听的刹那,又如一个极浅的笑容,仓促闪现,随即泯灭。
深深地静默!   我的心轻轻跃动了一下,归于空芜。

  “啾啾!啾啾!啁啁啾啾!”   片刻之后,一声,又一声的铮然断响,以舒缓的音程,跌宕起伏的音准,切入了空阔的天空、自由的空气和我的胸臆。鸟音时徐时疾,纷然落地,掠过真相的边缘,抵达胸臆的瞬间,竟是水一般的温润了。我凝神静听。横向的视野,纵向的视线,其间跳跃如音符的吟唱被悦耳地凸现出来。天地之间这并不高亢的歌唱,却将骄傲与简约以极强的穿透力刺破阴沉的天宇。   光彩四射。   一种触动与牵引,幽微模糊,然而,令我难以自禁。强烈地主观感受,在声音婉转的随笔里,平淡无奇而又兴趣盎然地指引,于是,我来到窗外,凭栏寻觅。   临风凝望,四下里嘉木比肩,绿云一样的秀树枝茂叶繁。天气寒凉,天空,却似乎阴润柔和了些许。云翳缓缓淡去,天空下昂然的浓绿中,一苑青翠,是如此蓬勃,如此欢畅,如此娴静,又是如此地充满生机。   静!   涌动狂喜的碧树,由青转绿的草坪,几条幽雅的小径交互沟通。它们时而掩映在青枝之中,时而又迹灭难寻。换去冗沉的冬装,身着各色衣裳或裙子的人们从小径上走进走出,像各色花朵,在重重的绿里,羞涩地闪烁、探头探脑地打开。或轻或重的脚步声、笑语声、大家在这个清晨彼此问好的声音等等,一齐演奏出的这首欢快的晨曲,都被淹没在鸟儿的歌声里了。   鸟儿,你在哪里?   我沉静地凝视、仔细地寻觅,寻觅着它高歌的所在。   将青绿郁郁葱葱地印在心底,草木的淡淡清香随风飘溢,襟袖盈怀,气爽神清。我的眼目之下,是一株棕榈,树上一片叶子向东南铺展,叶上一大一小两只鸟儿安卧叶心。   我看见了!   我第一次看见这样熟悉的鸟儿,以如此可爱无比的姿态在歌唱。   叶子随风荡漾,两只鸟儿一前一后、同向西南。碧叶之上的它们,仿佛是清风扶摇里谁和盘托出的礼物。这使我惊奇。我惊奇的,不是这两只土褐色的鸟儿,也不是鸟儿锐意动听的鸣啼;让我惊奇的,是它们安卧的姿态是如此的可爱、高贵和迷人。   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站得比鸟儿更高的地方,同时,我像欣赏一幅珍藏的花鸟名画那样,第一次专心致志地看鸟。在一派凝练的清风之上,在它们碧波涟涟的天堂乐园,高度为我插上翅膀,如同植物伸长向苍穹的热爱。   风雨晴晦未定,我,有了飞翔的愿望,像燕子一样飞翔。   鸟儿高歌。   当我在这里站定,前面那只体形较大的鸟,便开始了欢乐无比的啁啾,毫不停歇之意。另一只鸟,则依旧安卧在它的身后,温柔默契地聆听。同向西南,它们的方向始终保持着绝对的一致。   当我第一眼看见它们的时候,真实里,我想到的不是燕子,而是“燕雀”。一种小时候奶奶在每年清明时节用面粉蒸出的“小燕子”。这两只鸟儿安卧的姿态,和那些燕雀是何等的相似。一个细枝末节,使我对民间文化与智慧油然产生敬意。实践出真知,不是吗。   再回想那些燕雀,无非是一个小小面团变成一截不粗不细的面条,在奶奶手中被揉得光滑圆匀之后,两端相交成结,再轻轻一拉,中间不松不紧的那个圈,就是燕雀静卧时的“身体”,两端探出不长的一点面头来,就留作燕雀的首尾。捏细燕雀的“脖子”,它的“小脑袋”揉一揉,几下就可成形,然后,掐捏出一个小小的尖嘴来,再用乌黑油亮的花椒籽为它点睛。差不多一个栩栩如生的小燕雀就卧在你的眼前了。别急,还要用它身后的那点面头做尾部。面头压扁,用篦子一摁,一条条细致入微的梳痕便是它铺展的尾羽了。雪白的竹纸剪幡,褐黄的草纸拓印成冥币,妈妈将起苔带筒的绿菠菜和黄豆芽焯好,连同井水冲得凉生生的手擀面条,一齐用香油、调料拌好,十二个四角面桃一个不少地放在干净的竹条笼下,凉面一碗一碗盛进竹笼里。表弟表妹争着要打幡,我和哥哥去抢姑姑做的一挂一挂的金元宝,爸爸从叔的肩上接过担子:“我来!”爷爷说:“记着给你爷爷奶奶全坟!”叔扛起院角那把铁锨,闹嚷嚷的,我们祭坟去!   思绪进入另一个空间,此刻,我再向那片叶子上望去,鸟儿的可爱选择了另一种方式。两只鸟儿不知何时从叶上站起,首尾相向,彼此依偎,琴瑟和鸣。一会儿,它们双双跃过五六片叶子,来到距我最近的地方,又风一般飞下树去,我四下里寻觅,片刻间,那鸟儿不知所踪。   清明时节,天气会忽然变得很暖。虽然,眼前的天空依然是阴晴未定,那时,我们爬上一座山冈,一层一层的梯田绿意盈盈,麦苗铺满锦绣。通往山冈的清寂小路上迎来了一年中唯一一次热闹非凡的景象。在层层梯田的深处,我的先人们的坟茔仿佛随着他们生命的消失一同隐进时光的深处。这其中也不乏原因。据说,公元1958年,在轰轰烈烈的大跃进热潮中,为了增加粮食产量,我的先人以及他们的同辈逝者的坟头,一律被夷为平地。他们的身体之上,种满了粮食和那个特定时代的思想和意志。   爸爸一番细心辨认,方位基本确定。他一指脚下“大概在这儿!”后世的我们一起跪下,桃红色的香签四根或整把插在坟前点燃,我们悄悄在大人身后嬉戏、玩耍。挤眉弄眼地做鬼脸,或者,他揪了我的小辫,我拽了他的耳朵。有时很痛,但强忍着不能出声。恼了,我就看那些虫子怎样在麦叶上行走、怎样在湿漉漉的泥土上攀爬。有一种百脚之虫,是我最怕的,它身体乌黑,行进也快,总使我对它产生类似“坏人”的联想。特别是雨后初晴骄阳朗照,骄阳下,蒸汽溽热的麦田边仿佛是它们向往已久的集市,众虫云集,闯北走南,横行无忌。田里,这种虫子反而要少。我记不清是否和它们有过真切的遭遇,但我清楚地记得,那些飘带一样的秀禾,随风轻舞的叶尖上,常有七星还是九星瓢虫荡在上面,橙红配碧绿,真是好看。还有白色的粉蝶在麦田中飞舞,黑色的凤蝶偶尔也有,还没长大的样子,形体小,橘红色的斑点也看不到,翅膀的轮廓好象还勾勒了一圈青色的边。拣来一条小棍,翻化着,让最后一丝火焰将未曾烧化的纸屑变成先人手中的货币,我猜不透,先人们不吃、不喝、不行、不走、不穿,不戴,他们的钱会做何之用呢?不曾问起,自然得不到答案。四野里皆有我的伙伴散落其间,待所有的纸屑在微弱幽蓝的小小火苗里化为灰烬,爸爸说:“叩头!”我起身,急急地跑开,与我的伙伴们“会合”去了。   “把土拍干净!”妈妈在我身后说道。   “真麻烦!”这句话并不敢出口。   “知道了!”边跑边象征性的拍拍膝盖,一不留神,在麦田中跌个大跟头,真舒服!好想在麦苗里睡上一觉,他们在喊我。打个滚,爬起来,这时节的泥土好象一点都不沾身。   鸟儿在头顶飞过,有的站在树未成阴的枝头唱歌,我们比鸟儿还要快乐。捉虫子,扑蝴蝶,攀上田头那棵老柳,折下一些流苏一样的细枝,捋燕雀。热。早晨较冷,哪个妈妈都怕冷了自己的宝贝,这会儿,我们真的好热。妈妈没给换衣服,我们都还穿着小棉袄。总有那个“小土匪”的棉袄开了花,露出里面的棉花来。“给我一点吧?!”小土匪顿时趾高气扬起来,平时得罪过他的,或是和他并不友好的一律先靠边站,看他的好朋友得意洋洋的从他棉袄的破洞里抽出不多的棉絮来,再剥开柳枝上青黄的嫩皮,裹在柳枝雪白木质的末端,拇指弯曲与食指指尖相扣,一捋!柳枝柔软的皮和细嫩的叶芽一齐褪下,一团毛绒绒的绿球沉甸甸地缀在细微的枝头。最后,每个人都提着自己做的燕雀,唱着“燕雀燕,双柯叉,你骑骡子我骑马的童谣。”在田野上尽情玩耍。当童真的我们,体验过人生最初的人情冷暖,朦胧中,我意识到,还是那句老话说得好:“破棉花也有塞窟窿的时候。”我善良的本性和最初的处世观大概在这一刻呈现雏形:与人为善,悦人悦己……   流鸟穿梭,童年已是流水烟云。如今,我的爷爷奶奶只成为包括我在内的他们的亲人嘴上的一个称谓。像无法留住朝霞晚露一样,我无法留住他们的生命,惟有息息与共的生命记忆,亮成灯塔,温暖一生。   周边鸟雀低飞,旧时岁月,象一个落花的午后,我们凭几而坐,看厅外庭院依旧,粉墙黛瓦,经年的修竹,盘曲的盆景,看湿润的台阶一一被青苔绣遍,象岁月风尘仆仆地走过。看百桥千街,走马观花的尘世游人寻寻觅觅的情怀,你我相视一笑,笑迎凉风,俯仰青天,叙诗剑情怀,探千古真味。这个早晨并没有暖起来,我想,那样的午后,你应该是一盏清茶握在指间,我必是迎着凉风,披上那条紫花的披肩,清凉之中的人生三味,是否会更加的清爽甘冽?!   群鸟啼鸣,声调百啭。   两只鸟儿扑棱棱飞来,在我身边盘旋了几圈,绕着楼檐飞去了。我不知道,它们是不是我刚才看到的那两只鸟。不久,有四只鸟儿飞来,贴在楼檐边,用滚圆的眼睛滴溜溜地打量了我数秒,也一同飞远了。影如鸟织,欢跃的鸣唱继续扩大,景象斑斓,一树鸟鸣、树树鸟鸣里。一只挺着雪白胸脯的大鸟昂首挺立,为那棵女贞树惟一高标出树冠枝条增加了高度,从而改写了一棵树与天空的距离。风吹枝动,它悠然静穆地仰望,朝着更加向往的高度飞去。这一切,和我一直以来,在树下看鸟,是完全不同的。   没有任何的花儿绽放。太久太久也没有悉心聆听过一只鸟的欢唱了。错过鸟鸣缤纷,也许就错过了这个崭新的季节。这样的季节,应以黛绿作背景,设一场奢华的鸟鸣盛宴,与你相约,让我们从高处欣赏一只或几只鸟。变换一个观赏角度,是多么美妙的事情。尽管,鸟儿的歌声会被即将到来的夏虫的浅唱所代替,纵然岁月的完美终会被打碎,而割伤人心。我,曾经拥有的这一刻,是多么的与众不同。   天空,或许晴朗。   或许,阴晦。   什么,都无法左右我愉悦无比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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