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在咖啡的浓香里淡去》

《在咖啡的浓香里淡去》 　　“一杯咖啡冷了，总有另一杯咖啡在炉上沸腾。”这是印在咖啡馆纸巾上的一句广告语。在暖暖的秋日午后，与朋友坐在一家咖啡馆中，静静地看着杯中深棕色的液体，想到那些飘落的黄叶。那些蝴蝶一样飘坠的叶子，它们曾将一个夏季的热情挂在触手可及的枝干上，在聒噪的蝉鸣声中，它们以安静抵制着午后的酷热。现在，它们落了。山间小路上、行人匆匆的步履下，奔波着的人们的心上都是它们的身影。喜欢落叶飘飞的季节，喜欢那些梦一样翻飞着的叶片。它们牵动着我的视线，在日渐光秃的枝干上，那些深棕色的疤痕更加清晰，像一双双眼睛注视着我，让我的脚步不得不停驻下来，等待与它们的心灵对话。 　　对话，应该是两个人或者更多人在一起的倾诉与交谈。而我，更喜欢与内心中的另一个自己对话。像一杯咖啡，开始是苦涩的。不加奶油，不加砂糖，慢慢地啜饮，苦味自舌尖直抵内心，回味后却是一种清香。像秋天开在漫山遍野的野菊花，带着青草的香气与中药的苦味，金灿灿地开在贫寒的土地，从不与谁争艳。它们扎根于山路边、石缝中，顽强的生命力让你惊叹，却把一种略带苦味的馨香悄悄地弥漫于空气中。僧齐已曾赞菊花“无艳无妖别有香”，想这香气也是留给那些细心之人的。倘若没有人留意，它们也会默默地开在路边，开在野草丛中，随风而动，兀自美丽着。轻轻搅动面前的苦咖啡，油然而生一种凄凉。白色的小杯子，配套的白碟盘，它们为深棕色的咖啡裹了道寒冷的边界。于冷硬的杯中不能溢出，不能依自己的流动而随意地构成形体。这是不是一种不幸呢？或者这是它们的宿命，于众多的事物中，它们就应该是安静地呆在杯中，安静地被饮尽。 　　饮尽，这是一个具有多么丰富内涵的词啊！酒在朋友们的吆喝中一饮而尽，思念在漆黑的夜晚被心灵饮尽，人生的苦在离开尘世时才算饮尽。为什么要在饮的后面加“尽”这个字呢？它仅在补充一种状态么？那些落在低处的往事，它们可会随时扬起烟尘？随时为你的冷杯子注入苦涩，让你一饮再饮，一醉再醉？我们是否准备好足够的勇气让自己醉一次，在眩晕中抓住那一个真实的自己不再放手？我是想让自己的呼吸停滞了，让玫瑰色的血液进行一次倒流，像回到母亲的子宫，闭紧双目，仅有一些感觉自母亲的身体传达给我。我要重新选择一次出发，选择一次新生的机会，让那些不完善的事情重新来过，变得完美。但这怎么可能实现呢？那个病中的孩子，为始终挂在窗口不落的叶子与病魔做着斗争，我又何尝不想让自己的生命之帆永远不落呢？ 　　总有些事在期待中走远，成为永远无法达成的愿望。在收割后的田地中，那些倒伏的玉米，那些捆扎在一起的稻谷，它们把金黄的躯体留在你的视线之中，却把离开的悲歌留给大地。我是在行进的列车上注意到这些被收割的庄稼的。割断它们身体的利刃早已没有踪影，它们从离开大地的一刻起便失去了体温，失去了与大地交谈的权利。没有遍地铺展的稻田，秋天便是萎缩的。阳光可以穿越栅栏肆无忌惮地扫向大地，小片的云朵中承载着少量的雨水。秋天是少雨的季节，虫蛾的翅膀变得透明。它们煽动着，不时冲撞着你的眼睛与躯体，留下一些黑色的痕迹。是该留下些什么的时候了么？我们把希望播在春天，在秋天等待收获。真正到了这个季节，我们是否会把满世界的金黄带回内心那块丰腴的土地？我们是否也会学着虫蛾满世界地疯跑，把不具方向的飞翔当成永远的前进？

　　在一处冒着黑烟的路口，我的小红帽被风刮落。好心人告诉我说我的帽子掉了。我不想去捡拾。望着那顶红色的旅游帽静静地躺在路口，与黑色的浓烟相映，内心说不出的感伤。我是在把一个童话遗落在这样的路口吧？那位善良老奶奶眼中的小女孩永远聪明而美丽。我多想再回到童年，回到那个天真的年代，把梦织成七彩，铺在前行的路上，让一路开满鲜花。可是，我的世界早已遍布尘埃。它们飞扬，落下，再飞扬，如此反复地变化着。铺开没有写过字的信笺，握一支笔，却不敢书写。那些画得很好看的格子，整齐地排列着。想到曲折的人生之路，这一纸素洁的信笺，如何让我分清来路与归途？ 　　朋友的电话一直响个不停。在这家叫“春天”的咖啡馆中，我一直把眼光投注在窗外过往行人的身上，任思绪飞扬。那些匆匆闪过的身影，那些奔波中木然的表情，他们是否想到在这样一个午后，有一个人在默默地注视着他们？是否会想到在这样的秋天，在响着好听的英文歌曲的咖啡馆中，有一个人刚刚把匆忙的脚步停下，短暂地休息之后又会再次投入到他们的行列之中？他们是否在我淡淡的咖啡香气中领略到这个秋天已在悄悄卷走一些感动与体温？在九月金黄的背影之后，苍白的岁月是否会在流行歌曲背后伸出无力的手臂？那么，谁来给我片刻的感动与安慰？是这个秋天么？还是即将到来的冬天？那些蕴藏在白雪之下的草根，它们是否会在来年的春天伸出头颅，向我展示新的希望与活力？而我现在要做的仅仅是，把杯中的凉咖啡饮尽，看着眼前的白云渐渐飘远，然后又会有新的云朵压过来，再飘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