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油桃，白油桃（散文）

红油桃，白油桃（散文）
　　 □文/于文华
　　 夏末秋初的日子，县城的水果摊上，摆上了水灵、饱满、鲜艳的油桃，引得人纷纷驻足、品尝、购买。红润鲜嫩，滋味悠长的叫红油桃。而白中带红，甜美汁多的叫白油桃。且后者个头稍大，有些甚或赛若小孩拳头。先不吃，轻抚其表面。待揉摸搓揉的皮层松软之极了，晃晃悠悠，就要破了，啄一小口，芳香四溢，慢慢将汁若牛奶的油桃汁液，仔细吸入口腹，感觉有种甜美，有种酸甜，有种美好，一点点，从嘴里，从口腔，流入肚腹，植入心田里。
　　市面上的油桃大多为新品种，比桃子上市早，外表艳丽美观，光洁无毛，果色鲜艳，食用方便，以其特有色泽、香味和气息，就像冬天寒冷时日里的红薯，以不容置疑的方式俘虏了我的眼睛、味蕾乃至心灵。说实话，少时家贫，生在穷乡僻壤，水果大多不要说品尝，连见都罕见。多年前在兰州上学，和同学到老师家做客，端出一盘橘子，客气地让我们吃。孤陋寡闻的我，还以为就像苹果一样，啥话不说，啃吃起来。一旁的同学发觉后赶紧说：不要丢人，把皮剥了，再吃瓤。边说边教，才没有给乡里人丢脸。
　　事必躬亲，亲自实践了，尝试体味了，才会摸得门道，领略其中滋味。前些年，到政府一官员处办事，她端出人参果叫我品尝，说是我们县引进的新品种。尝一口，有种夹与西红柿和黄瓜的口味，汁多，吃起来不大好吃。这些年媳妇摆水果摊，我几乎天天批发、触摸水果，才知道，原来啥都不易。原来啥都有路径，有学问。比如苹果，有富士、元帅、国光、青冠、蛇果等种类。有的绵柔，有的青脆，有的香甜，有的水分大，有的口感好。梨子有鸭梨、香水梨、软儿梨、早熟梨、苹果梨……西瓜外表大多无二，但产地、品种、采摘时间不同，口感、滋味各有千秋。香蕉有米蕉、芭蕉、麻蕉等种类。存放久了，会出现星星点点，状如黑芝麻的斑点，买卖人很贴切、形象地哄人说：“这是芝麻蕉，恁甜……”
　　这个世界人与物的联系越来越密切，越来越频繁。出自南方的各类水果，成群结队、结伴而行，被源源不断运输、传送到北方。按时令季差、成熟先后，一一自动排序，从我批发水果的账单上，明眼人一瞧便一目了然。博得水果之王的香蕉，一年四季很少有断档，男女老少皆喜欢。要是哪一天少了香蕉的陪衬，水果摊不仅立马黯然失色，收入自然也大打折扣。再就是人见人爱的苹果，易储存、少损耗，大多时间都有。早春先是脆嫩的早熟梨，冷库里保鲜完好的橘子，新鲜的人参果，加上芳香的苹果，让人不知不觉走进水果精心打造的丰厚世界，通过一个个独特身姿、优美气息、非凡滋味、香甜果肉的引导，让人领略生命的丰富多样，生活的姹紫嫣红……四五月里鲜嫩的草莓、水灵的荔枝、绵软的杏子，满足了人们对口腹的需求。六七月里芳香的桃子，软中带甜、脆中夹酸的李子，好看而味美的白油桃红油桃，绿皮红瓤的西瓜上市了，吸引得市民尽享人间滋味。八九月里柿子登台亮相，新疆的马奶子葡萄、无籽葡萄，本地的红提葡萄等各类葡萄，晶莹剔透，有甜有酸，不仅打动年轻妙龄女子的芳心，连老爷爷、老太太也驻足一观，极想领略其滋味。来自乡村的老太，瞅见葡萄或红或绿的色泽，脆生生、水灵灵的模样，好像嘴巴里自不而然咀嚼出记忆里葡萄的香甜滋味，眼睛在摊位上红的娇艳、绿的滴水的葡萄上游弋、闪烁、飘逸。葡萄果肉的水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涟漪，可乡村老太太的心湖上却水波荡漾，激起的波纹让她恨不得立马尝几粒葡萄，让这回旋的波纹平静下来。可一听贵的要命的价格，脚步无声催促她赶紧走人。啥时节，口袋里钱的多少，决定了人的尊严、价值，包括购买能力、生活质量。
　　多年前，生活的村子发生了一起轰动的女方退婚事件。寒冬腊月季节里，气愤之极的男方家，提出了近似苛刻的条件：要是立时提来一竹篮子的杏子，两个西瓜，三四个油桃，不再提钱和其他要求，立马走人。潜台词是他们的小伙，曾提着时令水果，多次温暖了女方连同家人的肠胃。按理说，这样的要求在如今并不过分。可在上世纪的六七十年代，不要说新鲜时令水果，就连人吃的蔬菜，除了土豆，就是酸菜。除了会过日子人家晒干的茄子、萝卜，就是粉条、腐竹这些干货——自然，村人被他们的无理要求而哑口无言。杏子、西瓜还好说，油桃不要说吃，闻所未闻，听所未听。人说见多识广。一个人的阅历、见闻，决定着其人的谈吐、见解。听说男方家里，那个一心一意准备娶亲的男子，是复转军人，到过男方，不知何故，见识了油桃身姿，才无端提出这样的水果。孤陋寡闻的乡人，连油桃的名字都首次耳闻，遑论其模样、体态、味道。这不是故意使绊子、出难题，以发泄他们的不满和难堪是什么？本来，女方主动退婚就有点理亏，一分一厘退还了彩礼不说，连过年过节提来的馒头、送给老人的穿戴，包括给未过门媳妇扯的布料，所有送的七七八八的东西，一律折合成钱，交付给对方不说，几种水果成了无法逾越的一道坎。几十号人在当时，无法也不能在一时三刻近似登天的要求前怯了步、退了缩，一方得理不饶人，硬是不顾村人的苦苦哀求，不答应折合钱财的合理说法。另一方干急而无可奈何。只是抓住他们提出的油桃要求，有人回击道：咱也不算彩礼钱了，不说杏子、西瓜了，你也在半小时之内，拿来半筐筐油桃，叫我们尝尝，原来的说法继续有效，姑娘也让你娶走……对方料不到村人也如法炮制，反戈一击，一时紧张的说不出话来。年小钻在人缝中的我，没有听清他们的吵吵闹闹，但油桃一词，却像一粒种子，不经意间滑入了心间。双方剑拔弩张，争吵叫骂。最后的结果是，村人越聚越多，骂声越来越激烈，险些酿成一场打斗——在我们村人齐心协力的呵斥下，男方灰溜溜开车着拖拉机走人。
　　当年的退婚一幕早已烟消云散，物是人非。而看见摊位上的摆放的齐齐整整，层层叠叠的白油桃、红油桃，散发出迷人光彩，诱惑、招摇着路人，就想：要是时光倒置，提上一筐筐不管白的抑或红的油桃。也许，能挽回他们濒临失败的姻缘——眼见退婚后的女方，嫁给了命薄、本分、老实的同村人，年纪轻轻早已归天。就连他们的儿子，在考上高中后，帮人伐树时，也不小心被树砸倒在地，一命呜呼。如今，孤苦伶仃的女子，独自住在夫君家，无依无靠地生活在村里。命这东西，谁能说得清？当年那男子一表人才，是复退军人，有些本事，属于机灵鬼，要是不退婚，说不定日子会过在人前头……不知道她的心里，是否对当年的退婚有些后悔？不知她的内心深处是否有这样的想法：倘出现奇迹，有几颗油桃相助，也许，一起厮守过日子的，还是那个方头大耳、潇洒机灵的他……
　　油桃芬芳香甜的气息，丝丝缕缕，一滑入口腔，便立马化作股股细流，钻入了人的肚腹，沿着周身或粗或细或长或短的血脉，全身的每一个毛孔，尤其味蕾的每一个细胞，夹杂了许许多多土地、阳光、风雨的深深浅浅记忆，以及裹挟、杂糅其间遥远幽深的情感——都随之被油桃绵软滋味所诱惑、所折服。人体需要摄入的营养元素多种多样，有吃有喝，缺一不可。馒头、面条、米饭和各种荤素搭配的菜肴，满足或者保证了维持人基本生存所需能量——这在物质就缺时代，吃饱肚子是一种生活需要，更是一种美好幸福的标尺。而在物质充裕年代里，随社会经济发展，人们手头逐步宽裕，吃饱穿暖以外，各种时令新鲜水果，越来越多地走进寻常百姓家，让人们活得越来越潇洒、越来越快乐——、文明程度、生活质量与幸福指数高了，人均寿命长了，折射出国家进步和谐发展的进程。
　　桃子一般坏起来较快，稍稍有点瑕疵，会由局部而全体，由一块而霉变为整个，进而由一个而发生连锁反应至数个，这样的情形，不仅所有的桃子如此，白油桃如此。红油桃尽管稍好些，也概莫能外。发现一筐里有个别溃烂、变坏、长毛的，不能麻痹大意，不能视而不见，更不能置之不理，要及时剔除、摘取，毫不可惜弃之出局。倘若不管不顾，苍蝇和病菌会趁机乘虚而入，由一个进而传染影响到数个，既不雅观受看，也不卫生整洁，还会将所有鲜美水灵的油桃，感染影响成为一堆垃圾——有谁愿意发生此种情形，谁不希冀皆大欢喜的效果。
　　如今，不仅司空见惯的苹果、香蕉、猕猴桃、西瓜，人们吃的津津有味，原属凤毛麟角稀罕之物的油桃、荔枝、龙眼……也日益成大众需求。人常说：量体裁衣，看菜吃饭，因人而异，因时有别。这样的话语，朴素经典，形象精辟，一些人眼中昂贵无比、无法消费的水果，另一些人却眉头不皱，毫不犹豫，瞅上了，提过来，放到秤上，你说多少，就掏多少，既不讨价还价，也不斤斤计较，显得潇洒、豪爽、大气，像春节天寒地冻时节的西瓜，每市斤2—3元，一个小西瓜就需近20元，大些上十来斤的，就贵的惊人，要40—50元一个，差不多是夏天一袋子的价格——有人戏言，这不是吃西瓜，是吃钱。但物以稀为贵，宁吃仙桃一口，不啃烂杏子一筐的古语，用在此处极为精当。刚上市的油桃，小孩拳头大小，果肉厚实，看起来鲜嫩水灵，每市斤5—6元的不菲价格，喜欢尝鲜，追求时尚，出铜利索的年轻人，照吃不误。再一类是慰问病人、拜访亲友、礼尚往来者，一打听，有些贵，但看着滚圆、鲜嫩、水灵、味美的油桃，饱含丰富营养，加之买卖人一打眼，知道是有钱的主，尚在犹犹豫豫，拿不定注意间徘徊，巧舌如簧地推荐，天花乱坠地吹捧，说的人不由心动，毫不犹豫地装袋、过秤、掏钱、走人。至于个中滋味，唯有自个儿亲口品尝了，且于身体肠胃里的某种基因吻合、投缘，水果才找到了自己的投身之所、命中贵人。北方的人参果，自称有多少种氨基酸、微量元素，南方人要是尝一口，大多不会买。而南方的椰子、石榴，离开了特殊的口味源头，以及特有的水土地域、文化传承、饮食习惯……北方人味同嚼蜡，照样不大喜欢。
　　一种水果，代表着一地独一无二的水土涵养、历史传承、大众喜好、文化魅力。隔着夏天的体温，我耿耿于怀香、甜、脆集于一身的油桃，越来越怀想它的光彩夺目果色、迷人脆甜气息，盼望着、等待着下一个丰润季节莅临，不是体味、探究、红油桃白油桃独特风味，不是领略品尝其酸甜肉质、爽口味道，而是想更加深入细致地体味、揣摩其丰富内涵。
　　 [ 本帖最后由 于文华 于 2013-8-27 11:22 编辑 ] 感悟, 红油桃、白油桃, 见解, 水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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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8-27 10:45 上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