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印象鸳鸯

　　鸳鸯湖波平如镜，镶嵌在大山深处；鸳鸯鸟出双入对，恩爱在鸳鸯湖深处。鸳鸯因有这片水域而得以越冬栖息，这片水域又因有鸳鸯来此越冬栖息而妩媚灵动。在婺源，在整个赣东北水乡，你随处可见这种情景互补、相得益彰的风光。 　　阳春三月，我随中国记者代表团赴素有“中国最美的乡村”之称的婺源采风。目光所及，皆小桥流水，炊烟耕牛；或雨打芭蕉，桨摇鸭渡，仿佛一组过去年代的黑白照片，经典，诗意，不事喧哗与骚动。而与此相对应的是，溪边少女浣衣，田间后生扶犁；街头少妇哺乳，山腰汉子植树（婺源素有“生子植树”的习俗。谁家生了孩子谁家就植一棵树。是男孩，这棵树要永远存活下去；是女孩，则待其出嫁，伐掉置办嫁妆），虽各忙其事，却山歌往来，唱和声声，让人觉得既朴素本真，又浑然天成，顿生一种久违的亲切和感动。再至于那些错落有致地散布在山山水水间的古朴村落和保存完好的明清建筑，尤让人不知今夕何夕，恍惚间疑心置身隔世。一路走来，还没对一棵千年大树抚摩够呢，转眼又是一口滋养了几辈辈人的清水老井。千百年的风雨仿佛是绕着这里走过去的，一切都还像千百年前那样可感可触。在一个叫晓起的村子里，我们还看到两口紧靠着的名为双眼井的井，相距咫尺，深不过半仗，人站在中间，可以看见自己在两口井里的投影。李白那句广为流传的“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据说就是受此启发写出的。走在婺源深厚的人文背景里，一不经心就可能邂逅某个名士；一不留神，就可能走进某个源远流长的历史典故中。 　　我们去鸳鸯湖那天，适有小雨，风也有些冷，但未到地方，大家还是要求司机师傅远远地停了车，一个个徒步前往。因为此前听导游小梁说，鸳鸯喜阴不喜阳，喜静不喜动。同行的几个女伴皆菩萨心肠，早已为自己的“冒昧造访”而惴惴，哪舍得再让汽车的引擎和尾气扰乱污染了鸳鸯的生活秩序和环境？到得湖区，大家又屏了呼吸，轻了脚步，说不好是怕吓着了鸳鸯还是怕看不到鸳鸯。举目望去，但见山高林密，油菜花黄，远天烟雨氤氲，近水波光浩淼，一泓阔大的湖面上，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却纤尘不染，了无杂质。这样的水，看着养眼，摸着润肤，一洗人旅途上的风尘和疲惫。难怪鸳鸯要不远千里万里地往这飞，就是我们人，不也一样趋之若鹜？ 　　鸳鸯湖，世界上最大的鸳鸯越冬栖息地，坐落在婺源县境西北40公里的赋春镇，本是个鲜为人知的角落，因上世纪60年代有动物学家在婺源菜市场偶然发现村妇叫卖的野鸭竟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鸳鸯，适才引起世人注目，鸳鸯也由此浮出水面，开始受到重视和保护。湖区山峰毗连，植被丰富，气候宜人，四季如春，故招徕成群结队的鸟类和野生动物来此繁衍栖居，其中尤以鸳鸯居多，目前已达2000多对，占全世界已知鸳鸯总数的2/3。鸳鸯，一种灵性的鸟，历来是坚贞爱情的象征。《古今注》中说：“鸳鸯，水鸟，凫类，雌雄未尝相离，人得其一，则一者相思死，故谓之匹鸟。”鸳鸯主要分布在亚洲东部，繁殖于我国东北、内蒙古东北部以及日本等地，在我国长江中下游和东南沿海一带越冬。古人有诗“一泓天池水，层峦叠嶂峰。苍穹云袅娜，飞来万道虹”，说的就是每到秋末冬初时节，鸳鸯携儿带女从遥远北方翩然飞来的情景。中央电视台“焦点访谈”摄制组曾在此拍摄《爱我家园》的专题片，誉其为“生态奇观”和“静谧的绿色世界”。 　　泛舟湖上，不时有鱼儿跃出水面，又倏忽游走。撑船的老者告诉我们，这湖里鱼虾味道鲜美，远近闻名，但近年来已不见人捕捞垂钓，为的是给鸳鸯提供更多的食物；待到秋天，林间野果满枝，也少有人采摘，同样是为给鸳鸯留着。不仅如此，每到秋末冬初，鸳鸯批量“上市”的季节，附近村民还自发地来此抛撒米粉稻谷，以减免当初误把鸳鸯当野鸭的罪责。我听着，心里在想，如果我们每个地方的人都能像鸳鸯湖畔的人这样体恤自然界的生灵，与其惺惺惜惺惺，那么这个世界上的诸多濒临灭绝的物种，兴许还有生还的可能。 　　雨淅沥不止，我们的小船无声移动。到得湖湾深处，果见有鸳鸯双双对对，或在岸边互相依偎，或在水中窃窃私语，说不尽有多祥和温馨。这时一位女伴随口吟出“鸟语花香三月春，鸳鸯交颈双双飞”的句子，而另一位男伴不等船靠近，便举起相机按动了快门。这些动静显然惊扰了鸳鸯。受惊的它们虽有些慌张，却决不会一个搁下另一个先走，而是彼此照应，雄雌相随；有儿女的，则父母断后，举家齐飞。我们不免为自己的莽撞汗颜，更为鸳鸯的“生死与共”唏嘘。这世间，还有多少情感如此贞洁，如此纯粹？尽管导游说前方水草密集处鸳鸯更多，但我们还是就此打住，与老者一起撑船返回。好在湖区景点多多，像湖心岛、月老祠什么的，皆可一看。 　　月老祠坐在高高的山上，想必是近几年所建，但也朱门红墙，颇有些古趣。祠门两边各有一联，左联为“鸳鸯湖畔妙点鸳鸯谱”，右联为“鸾凤衾中好结鸾凤俦”，让人想起乔太守乱点鸳鸯谱的典故，有点“反弹琵琶”的意味。祠边树木上铁链环绕，挂满一把把铜的铁的连心锁。这是各地景区近年为招徕游客惯走的路数，虽有拾人牙慧之嫌，但有一湖鸳鸯在斯，没有它反倒不尽完善。所以尽管雨意潇洒，祠内仍香火旺盛，“生意”盎然。凡男女结伴的游客，大多要来此焚香、上锁、许愿。导游小梁告诉我们，前年有一对从德国来的年轻人，见游客们都挂连心锁，觉得好玩，也挂了一把，可回去一段时间后闹起别扭，各自提出了分手。德国人认真，分手可以，但想起还有一把连心锁挂在中国的鸳鸯湖上，就又一起来把它打开，或毁掉。当两个一路漂洋过海地故地重游时，看到去年止则相偶、飞则相双的鸳鸯，今年仍是一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样子，真是又感动又羞愧，索性在原来的那把锁上又锁了一把锁，早忘了此行的目的和初衷。小梁说时把那型号相同、人名相同但新旧颜色不同的两把锁指给我们看，以证实故事的真实性。人太多，我没挤过去看。我想问题的本质不在这里，不在于这故事的真假或是否演义，而在于鸳鸯在美丽自然环境的同时，还净化丰富着我们的心灵空间，让我们在这个日趋矫情、滥情的年代里，有所警醒，有所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