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六月九
2022-01-01叙事散文雨夜昙花
母亲生我时痛了三天,说羊水都流干了,我还不愿出来。我不是母亲的第一个孩子。在我之前,母亲的子宫里住过我的两个哥哥。母亲生大哥那年,二十二岁,大学毕业刚一年,两条长长的大辫子又黑又亮。那时她是一所大学的老师。她没有告诉我,自己怎么从这些角色的……
母亲生我时痛了三天,说羊水都流干了,我还不愿出来。
我不是母亲的第一个孩子。在我之前,母亲的子宫里住过我的两个哥哥。母亲生大哥那年,二十二岁,大学毕业刚一年,两条长长的大辫子又黑又亮。那时她是一所大学的老师。她没有告诉我,自己怎么从这些角色的更替中适应过来,只说:挺个肚子站在讲台上,台下许多学生的年龄比我还大,真是尴尬。
时隔十年,我住进了母亲的子宫。我忘了自己来到这个世上,第一眼看到的是什么。却在照片上看到婴儿时期的自己,圆圆肥肥地坐在花团锦簇的小推车里,睁大了眼看镜头。这样的我,叫梅。
思考出这个名字足足十年的父亲,终于把它冠到我的头上时,我猜他是欢喜的。但我仍然觉得他有几分幽默——把一个寒冬的名字用来呼唤自己那出生在盛夏的女儿,并严重的重女轻男:我二哥出生时,他得知是个男孩,竟大声叹气:怎么又是个儿子。弄得护士都好奇:你家有多少儿子?
父亲爱听我的哭声,说比唱歌还好听,为了听我哭,会伸手捏住睡梦中我的鼻子,让我醒来哭给他听。谁知我醒来,见了是父亲,竟笑给他看,让他又觉我淘气又认定我可爱。读小学了,我依然会坐到父亲的膝上,赖他讲故事给我听。母亲则带着我天南地北地跑,让我在故宫门前对着相机跳舞,并在大连把虾米当零食吃个够。
那时,我的生日是家人的节日。母亲早就忘了我给她带来的疼痛,每到我的出生日,总要煮几枚鸡蛋,和父亲一起说为我剥坏运气。
外出读书后,每一年,好友阿君都生方设法地让我感受快乐,会托人从外地寄礼物给我,会在前一天就四处联系,一定要让我生日当天吃到煮鸡蛋……
爱我的男子,在这一天里特别的潇洒可爱,会为我唱歌,会组织大家玩游戏,并写情书给我,好像这份快乐可以一直延续下去。然而世事难料,又一年的生日,他托了参加聚会的朋友带祝福来,说我给予的快乐他一生难忘,希望我笑脸永远。此后的许多年里,每一年的生日,均能收到他精美的贺卡和如诗的祝福,我却是依然一点点地忘了他,忘到至今再也想不起他的生日属于哪一季。
生日仍是要过的。这一天里,朋友们总会赶了来,陪我玩大西瓜小西瓜的游戏,又或在夜色下到一大杯酒,玩棒棒老虎鸡。酒是一杯一杯地没了,却从没有人醉了,只是笑只是唱只是快乐只是享受那永不尽的青春年华。
那时,我的生日是聚会的一个借口,六月将临,朋友就会问:“今年在哪里过?”然后便一群人嚷着叫着要吃什么玩什么喝什么酒。这一天里,任是谁送我花都会被取笑,谁都要在蛋糕上划一刀然后许个愿……
然后,我成为人妻,生日就成了一件很私人的事。我想,婚姻是个分界线:婚前的我和婚后的我。
朋友们纵然记得我的生日,却不再那么放肆张扬,只会问一声:“今年在哪过生日?”待每一次得到的答复都是不再聚会时,这个日子就渐渐地被岁月的水纹淹没。蛋糕仍是每一年都有的,鸡蛋也是每一年都煮的,但另有一个日子成为我私人的节日——女儿的生日。
那年的六月九日,婆婆从老家过来。婆婆一生困苦,从未离开过乡村一步,且又通情达理。这次好不容易来住几天,我这做儿媳的自然得好好表现。在街上为婆婆买了衣服与手镯,回家后,又忙着做拿手菜。婆婆没吃过竹节虾与鲜蟹,不知怎么弄,我一一为她把肉剥出来放入碗中。
正这时,电话响了,是阿君:“生日快乐!晚上出来喝茶?”
我一时张口结舌,因在忙碌中,根本忘了这一天。那时,看着自己油腻的手指,心头不是没有悲伤,虽然这个日子对于我来说已不重要。 饭后,我自己去买蛋糕。回来时,老公歉疚地说对不起,我摇头。其实我并不计较这一点,只是知道,自己再也不是那个以为整个世界在手中的女子。 又一年的6月9日,老公一早就问我要什么样的蛋糕。然而下午外出办事后竟被绊着不能回家,与老公解释后便安心了。然而,不到一个小时,父亲与母亲的电话开始一个一个地来催,电话一直响,每一声都让我心慌意乱。最后,电话打到了我同事那里。其实,我的父母只不过因为我女儿急于要吃蛋糕,所以要我回去吹蜡烛。这之前的几年里,我的生日已物质化,母亲一个电话,一件首饰或一套衣服就算过了。 隔天,同事与我说:“如果你不介意,昨天我们算是为你过生日。” 我自然不介意。成为母亲后,惟有这个生日才真正地属于我自己——吃我喜欢的醉虾,喝我喜欢的红酒,虽然它是以让我万分尴尬的局面结束。 “不要再想你,不要再爱你,让时间悄悄的飞逝。” 电脑里一直在放《浪人情歌》。我不知自己为什么这样迷恋这首歌。不要再想你,不要再爱你,任我想破头,也不知这人是谁。 生日过后,我才想起,原来这个人,是我自己。 其实生命就是这样轮回。我的母亲曾经也有着自己的节日,而现在她的生日,每每担心着她的孙儿没吃好…… 原来是这样,人长大了,懂得了牵挂和付出,这个人便不再是自己。 虽有悲哀,却又心甘情愿。但再一年的六月九,我拨了电话去要求:今天是我的生日,祝我快乐好不好?
我一时张口结舌,因在忙碌中,根本忘了这一天。那时,看着自己油腻的手指,心头不是没有悲伤,虽然这个日子对于我来说已不重要。 饭后,我自己去买蛋糕。回来时,老公歉疚地说对不起,我摇头。其实我并不计较这一点,只是知道,自己再也不是那个以为整个世界在手中的女子。 又一年的6月9日,老公一早就问我要什么样的蛋糕。然而下午外出办事后竟被绊着不能回家,与老公解释后便安心了。然而,不到一个小时,父亲与母亲的电话开始一个一个地来催,电话一直响,每一声都让我心慌意乱。最后,电话打到了我同事那里。其实,我的父母只不过因为我女儿急于要吃蛋糕,所以要我回去吹蜡烛。这之前的几年里,我的生日已物质化,母亲一个电话,一件首饰或一套衣服就算过了。 隔天,同事与我说:“如果你不介意,昨天我们算是为你过生日。” 我自然不介意。成为母亲后,惟有这个生日才真正地属于我自己——吃我喜欢的醉虾,喝我喜欢的红酒,虽然它是以让我万分尴尬的局面结束。 “不要再想你,不要再爱你,让时间悄悄的飞逝。” 电脑里一直在放《浪人情歌》。我不知自己为什么这样迷恋这首歌。不要再想你,不要再爱你,任我想破头,也不知这人是谁。 生日过后,我才想起,原来这个人,是我自己。 其实生命就是这样轮回。我的母亲曾经也有着自己的节日,而现在她的生日,每每担心着她的孙儿没吃好…… 原来是这样,人长大了,懂得了牵挂和付出,这个人便不再是自己。 虽有悲哀,却又心甘情愿。但再一年的六月九,我拨了电话去要求:今天是我的生日,祝我快乐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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