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春天来了

春天来了
　　送儿子去幼儿园，这是我每天的工作。也因此，小路上的风景也就由刚开始时的新鲜而渐渐视若无睹了。人其实是很奇怪的，心里想望着的，更多的是远方陌生的青山绿水鸟语花香。对于每天置身的世界，反而因为熟悉而缺少了去触摸一下的欲望。 　　春天是什么时候来的呢？这对于我，不过是又一个四季重新的轮回，没有什么新鲜感。吹过来的风变得轻柔起来的时候，我适时地更换了自己的衣着。羽绒服脱掉了，换上了更轻一些的毛衫。楼群间的鸟叫多了起来，它们被主人挂在阳台的外边，欢实地在阳光中歌唱。每天都要路过的铁轨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面无表情地向着我目力不及的远方延伸。“哐啷哐啷哐啷”，火车有节奏地驶过去，它们是永远也不分春秋冬夏地奔跑着。铁路工人的小房子里，窗台上的一盆洋绣球开花了，棱角分明的绿叶，衬着粉艳的花儿，姿态婀娜地打量着我们这些每天都在它的目光下疾行的男人女人。 　　与它比起来，那些更靠近我们的树们，倒都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它们在季节的更迭中，早已经习惯了不动声色。但我知道，它们的蠢蠢欲动是藏在骨子里的，再怎么藏着掖着，也无法阻止季节的手去拨动它们心底里那根最易颤动的弦。 　　路边上那个卖旱烟的男人又来了。他把烟草分门别类地摆放在他面前的马路牙子上。然后就靠在他的破摩托车上，等着来往的在附近的几个工厂上班的那些工人们。几乎每天都能够看到他，不早不晚，像约定好了一般。他的生意应该不错的吧，虽然我并没有看到他门庭若市的热闹场面。 　　与他一样出现在马路边的，是一个卖太阳镜的女人，与男人的邋遢与沉默相比，这个女人整洁而活泼，她总是可以与那些铁路工人说上话，没有生意的时候，她的手里编织着毛衣。毛衣针不紧不慢地在她的手中穿行，气定神闲地编织着她的日子。每次走过她的时候，我都会忍不住琢磨一下，看她这样一副悠闲的样子，她的日子是不是也是这样悠闲的幸福着？ 　　我漠然地走在路上，与他们擦肩而过，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注意过一个这样的我，但他们却像是我在这条路上的标志。就算我闭着眼睛前行，也可以闻到他们的气息。我不用想，就能知道他们将出现在哪里。 　　路边的柳树是什么时候脱尽了鹅黄的底子的，我好像丝毫也没有察觉。也许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它就从起初顽皮地挤眉弄眼的小调皮转而出落成了纤柔娇艳的大姑娘，举手投足间藏着欲语还休的羞涩。风轻摆着它的枝条，啊，“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墙边的小草也刚刚冒头，它们并不因为自己的渺小而略显哪怕一点的怯弱，它把身子尽力伏在地上，把小小的根须扎进泥土深处。那一星一点的绿，走一路，洒落了一路，这些春天的孩子，它们把温暖的消息瞬间就传遍了这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和这些小草一起生长起来的，还有桥边的那些小摊子，他们是修自行车的，修鞋的，理发的，他们在阳光的照耀下扎下营盘，一个布棚，几把椅子，再加上手里叮叮当当的工具，他们的戏份这样热热闹闹地开场了。经常可以看到一些老人走过去，手里拿着小小的袖珍收音机和小木凳，他们坐在这些摊子旁边，听着国家大事，天下奇闻，也听听相声评书，半认真半无谓地争论着一些他们关心的热点问题。一天乐乐呵呵地在这些小摊间被打发掉一半，剩下的，剩下的才是柴米油盐，才是吃饭睡觉。 　　每次走出小区的大门，都能够发现那个小姑娘。她还那么小，大概三四岁的年纪吧。她的妈妈就在她旁边的一个被遮阳网挡起来的小地摊儿上做活儿。其实，那应该是连地摊儿也算不上的，她们弹棉花。平整的地上钉了几个小木锲，她的手里拿着一根细细长长的竹竿，不断地把线缠到这些木锲上，随着她的手臂来回轻松地移动，在那些木桩上不一会儿就形成了一张“网”。等到我再次走过这里的时候，那些网线已经不见了，只看见成捆的棉花，雪白雪白的，像一朵朵被捆扎起来的云，摆在她们摊边的布包上。那样触目惊心的白，倒像是对它所处的这个环境的反讽。 　　她的小摊位夹在两堆垃圾的中间，地方是逼仄的，仅容喘息吧。她就在这样的方寸之地里游刃有余。她把头发胡乱地在脑后扎成了一个马尾巴。一件脏兮兮的毛衣上，粘满了到处飞落的棉絮，同样一件分不清颜色质地的裤子，松松垮垮地拖到了地面上。她的行头与她所处的环境真是惊人的一致。而她的孩子，还那么小，就像一丛刚刚钻出地面的小草，纯净的眼睛，天真的笑脸，她正端着碗吃着什么，像是炒鸡蛋片。 　　我走过她们身边，午后的阳光真是温暖。春天来了，我雀跃着向前跑了几步。我想，春天来了，她们也一定可以换上新衣服了。春天来了，一切都该欣欣向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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