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激动的喉咙 （一个诗人的死亡光影）

　　随便几声询问和不可思议的猜疑都会把我重新拉到那个夜晚去，飘荡着灰尘和烟蒂的楼梯在五楼突然掏出了它的内脏，它伤口一般把那喉咙部位的秘密一下子倒出来：这座六层高的楼梯上，那五楼门口被照亮的一截楼梯难道不是它的喉咙部位么？午夜，或者更深的夜，时针转到了两点，这个时候的猫大概已经趴在角落里睡着了，却有这样的一扇门，捅开了纯黑的夜幕。它的光亮几乎是残忍地刺破了安静的夜。这束强硬的光线的光源，那张碧绿的沙发上正发生着足以让清醒的人更清醒的事情，像真的一样，一个人仰躺在碧绿沙发上，鲜红的液体正一滴滴滑落，被红浸染的绿布面托着一个皮肤正发紫的身体，灯光打在那座沙发上，一种静谧和安详的死亡气息弥漫出来。 　　我们站在喉咙的位置，站在伤口边上，我们被那些午夜的亮光照得闪闪发光。楼群间的水泥路上开始有野狗漫游，猫头鹰的远处的山头上睁开像星星一样的眼睛，花瓣飘落在秋夜里，这个时候适合一个生命的结束，像花瓣一样归于尘土。（沙发上的人或许这样认为。）于是，喉咙部位裂开，生命的气息一缕缕地流出来，生命的光线一缕缕地迸射出来，10月4日的夜色里，这样一块发亮的楼道里，我们被流逝的生命照亮，灿白的光芒刺痛眼睛，我们褪掉了原本属于黑夜的安静，放肆地流泪。他问我喉咙和菜刀的关系，黑夜和光线的关系，是不是很简单，只需狠命地一擦，饱满的伤痛就会迸射出来。这个夜幕上流露出这么多的色彩，竟然没半点绚丽可言。碧绿、深红、白、紫和昏黄，这些颜色竟然给人不可承受的疼痛！ 　　那是激动的喉咙。整理出来的遗作分明显示他是一个富有文采的作家，《内心：幽暗的花园》这部未能来得及出版的著作里，藏着大量的神秘花朵，诗人在这样的后花园里探问着关于整个世界的秘密： 　　死亡，这是首要的字眼，余地关于它的描述像是一个大胆的预言： 　　他的微笑。很久以后，人们在地狱里谈起他，一个无法忘记的名字，一段神秘的记忆。他的微笑犹如一根火柴，瞬间燃烧殆尽。
他是不存在的。 　　他还是把现实比喻成了地狱，这个他要狠命舍弃的地方、充满绝望的空间。他的微笑在离开的路上一定像路边的野花一样灿烂，他微笑着走向能包容他的另一个空间里，从1997年到2007年，这段简短的旅程成了朋友们一段神秘的记忆。他的微笑犹如一根火柴，瞬间燃烧殆尽，余地变成了一个让人无法忘记的名字。 　　世界，他一直在写世界，混乱光影和街灯霓虹，他经常在书堆里说起世界，像一位方丈说起他的寺庙，那些都是开了光的物体。
如果词语是一些回声，从思想的峡谷里传来，你的耳朵是否会流血？ 　　用牙齿咀嚼那些坚硬的语言，并且保持沉默，让所有的味道逐渐稀释，直到最后一天，你终于可以说出——世界。 　　最后说出的世界藏着灿白的光，他在10月4日的深夜里重新说起它，那不是假设的最后一天，词语从四壁的书橱上发出沉闷的回声，他的藏书在秋季丰收，他在收割后把自己献给了秋日的凤凰山。 　　味道逐渐稀释后，喉咙里藏着的是什么呢？一股十足的厌倦，无可就药的怀疑，当菜刀和喉咙的距离缩小，一直缩小着，这些情感正享受着被释放的快感，直到菜刀杀死了吼叫着的喉咙，直到喉咙变成了哑巴，那只握着菜刀的手掌终于松了劲儿。色彩四散，午夜盛开死亡的花朵，落红、绿枝干、紫色的花瓣，围着他用尽最后的力气绽放，两室一厅的房间里布满了生命的离异者。死亡的花朵如此阴暗，将一切明丽的绿和红淹没，它无疑可以解决诗人的那些疑问。余地在幽暗的花园里漫步。 　　激动的喉咙在流血，一滴滴的激动掉在地面上变成了静默，血流完后喉咙自然完成了抒情。他终于停止了抒情，许多人这样地泄了口气、放下了心头悬着的石头。大家开始谈起这只激动的喉咙，像从前一样把它当成熟悉的事物。大家踊跃发言，发表着自己独到的见解，他们一致认为激动其实没什么不对，只要喉咙不是在流血，喉咙有什么情绪都可以谅解。人们开始怀念这样激情的喉咙，怀念那些饱满的语言。 　　被一再地推迟之后，你终于决定开始。总是有一些东西在阻碍你的前进，它们迫使你放弃一切，包括灵魂。 　　虽然上帝已经为你安排了一条道路，但是你必须走出另外一条。 　　走异路的人不一定都是勇士，走异路也不是什么行为艺术。世界毕竟是大同世界。我们必须找出那些阻碍着人们走异路的东西，它们才是生命的元素。被一再推迟的那个决定，像是加足了劲儿，在一个突然的时刻被执行，仓促而果断，不像要尝试的意思。知识渊博的人将讨论关于灵魂的课题。开始即结束。余地是一道孤独的背影，背影倒的黑暗里，10月4日的夜更加漆黑。 　　以文字的方式，你被告知：有一个人已经死了。他的离开你没有亲眼目睹，你只是一个不在场者，所以你没有闻到死亡逼近的气息。 　　你看到的只是一段文字，死亡已经被过滤得干干净净。 　　你看到的只是一个发亮的伤口，那里的血已经滴落殆尽，死亡像是一个名字，悄然命名，没有动作和表情。你看到的是一个死亡的现场，却没有看见死亡。带着腥味儿的空气潮湿着周围的一切，死亡也只是一个潮湿的带着腥味儿的现场，这个并不光明和温暖的场所绝不是他想要的，这里更压抑。 　　对于一个人的死，你不能说得太多。一道深刻的裂痕把你和他彻底地隔开，你们分别属于两个不同的世界。
你仍然拥有白天和黑夜，但是对于他来说，白天和黑夜已经没有任何区别。 　　摘录《内心：幽暗的花园》竟然能顺手捻来，他的死亡也被安排的有秩序，貌似合理。显然现实不是他想要的，他已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他打算在某个时刻给你沉痛的一击，这个时刻被证明是2007年10月4日凌晨，他的朋友们都在沉睡的时候，他决定开始。他给所有的朋友们只留下了一个触目惊心的死亡现场，其他的，他收拢殆尽，他无情地带走了关于他的一切，死亡的气息已经在你赶往现场的路上蒸发完了，趁这黑夜蒸发着的是黑色的雾气，是一群白日看不见的精灵。他在走向死亡的路上伪装着，直到最后一击才凶相毕露。 　　你看到的只是一段文字，他唯一留给你的线索。对于一个人的死，你不能说的太多。一道深刻的裂痕把你和他彻底地隔开，你们分别属于两个不同的世界。你仍然拥有白天和黑夜，但是对于他来说，白天和黑夜已经没有任何区别。你要仔细分别白天与黑夜的区别，你是自己的在场者，你要走的其实是被安排好的那条光明的路。 　　在剩下的时间里面，他和一只手表达成了妥协。他们决定以后无论发生了什么，他们都会毫无保留地相信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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