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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原创] 玩火记

2022-01-01抒情散文李兴义

玩火记我是个火性子,一生爱火:火一样的性格,火一样的做事,火一样的热情,火一样的爱…… 可是我不敢玩火,尽管我时时有玩一把的欲望或者冲动。小时候玩过两次,都不成功。第一次是和铁牛玩,没玩好。第二次是我一个人玩,也没玩好。都是在拾羊粪豆儿的……
玩火记   我是个火性子,一生爱火:火一样的性格,火一样的做事,火一样的热情,火一样的爱…… 可是我不敢玩火,尽管我时时有玩一把的欲望或者冲动。   小时候玩过两次,都不成功。第一次是和铁牛玩,没玩好。第二次是我一个人玩,也没玩好。都是在拾羊粪豆儿的时候。那时是生产队。生产队里有成群的羊只,牧羊人将羊群赶到山上放牧,羊粪便撒在山坡上。那是个大喊广积粮的年代,当时有个口号叫肥多粮多,肥倒是积了不少,可是地里的产量就是上不去。队里发动大人娃娃将所有洒落野外的肥料都要收集回来,所以我们娃娃们便整天钻在山上捡拾那些零星的羊粪豆儿。广积粮的年代缺粮吃,家家户户都靠土豆充饥。土豆也无法充饥,只能吃个半饱。土豆性凉,吃进肚子只打屁,很响的那种。   远山有羊粪,我们不敢去,去了怕回不来,肚子饿。那天,铁牛叫我去远山,我说不敢。他说敢。我说去了肚子饿,回家时腿软上不了坡怎么办?他说不怕,我带着土豆呢。铁牛大我一岁,他说敢我想就敢。我便随他去了。正午时分,我的肚子饿得呱呱叫,便向铁牛要土豆吃。我原以为他拿来的是熟土豆,他在裹兜里掏了半天,掏出几颗生土豆给我,全都拇指蛋儿大小。我说怎么吃?他说烧!我说怎么烧?他说用火烧!我说火在哪儿?他说我们点!说着,他便掏出一盒火柴,命令道:你做炉子我拾柴!我怎么会做炉子呢?那是技术活儿,我不会。便说,你做炉子我拾柴。他说行。   冬天的山上是不缺柴火的。很快,我就捡回了一大堆,黄蒿,白蒿,铁秆蒿,燎毛蒿。他已经做好了炉子。原以为这炉子有多难做,其实再简单不过,就是将几个土块就着山崖磊起来,构成一个窝。将要点火了,我的心便突突地跳,浑身便索索地抖。我怕。怕这点燃的火苗窜起来将整个山洼的干柴草引着,引起大火;怕冒起的浓烟让住在山边的大人们特别是队长看见,将我们抓回去上批判会,或者批判我们的父母。我战战兢兢结结巴巴地说,不敢,铁牛说,不怕。我说不敢,铁牛说不怕。说着,一根火柴便在他的手上划开了,一堆火就这样点燃了。一股青烟袅袅的升起,柱状的,很直,升得很高,然后散开,散开。我的心咚咚直跳。这烟柱村里人一定看得见的,队长一定看得见的。一时间,我已经感到了形势的可怖,我似乎已经被押上了会场,接受着批判,或者是我的父母……   我急中生智,赶紧脱下棉马甲,拼命地扇打那刚刚从火堆上窜起的烟柱,将它们打散,打散。正打得起劲的时候,铁牛呼的窜起,打了我两个耳光。我被打得蒙头转向,忙问他怎么了,他说你眼睛瞎了,火被你打灭了!我很懊丧。他掏出火柴,擦完了仅有的几根都没成功。那时候的火柴质量不好,硫磺头儿动不动就掉了。吹!你去吹!他命令我。我只好俯下身子趴在火堆前噗噗地吹,吹得我腮帮子发疼,眼泪长淌。吹了半天也没吹出一个火星子来,只吹出几股淡淡的青烟。铁牛说,算了,不吹了,吃吧。便拨开灰烬,取出那些土豆,分给我两颗。尽管半生不熟,吃起来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香味,生土豆味,烟味,焦糊的土豆皮味,组合成一种从未品尝过的美味,让我满口生津,唇齿互芬,半生难忘。   铁牛边吃边数落我:胆小鬼上不了战场,胆小鬼上不了战场!此后,他再也不理我了,下山拾羊粪豆儿再也没有和我一起走过。   次年夏天,我一个人在山上拾羊粪豆儿。经常感到肚子饿,肚子饿了就想起那次烧土豆的事来。山地上种着许多土豆儿,已经开过了花,茎蔓上结出了绿色的疙瘩。朝沟头的村里望望,没有大人,我便偷偷地去刨土豆的根部,刨出拇指蛋儿大的一个小白块儿,我便兴奋的心跳气短。第二天。我从家里偷出火柴,在生产队的土豆地里刨出许多土豆,照着铁牛的办法做成炉子,在山洼里捡来许多柴火。这一次,我胆大了,我不怕。因为生产队里再也没有召开过批判会。火柴擦了一根又一根,那柴火就是点不着。这才想起,昨晚刚刚下过雨,柴火湿。将它们摊在山坡上晾晒了一会,算是点燃了,可是只冒烟,不起火。俯下身子吹,吹,吹,吹得我眼前直冒金星子,又是咳嗽又是喷嚏,眼泪将衣襟都滴湿了,那火总是燃不起来,只冒烟。呼的就来了一股山风,咯叭叭一阵炸雷,转眼间豆大的雨滴就落下来,那火堆嘶啦一声就连烟也不冒了。刨开灰堆,那土豆儿还是原样,白生生的。我三脚两脚将它们踢得满山乱滚,然后拎起我的羊粪笼筐就往回跑。雨已经很大,山路已经很滑。我一跌一爬的爬上山,到家时衣服都湿透了。这时才开始心跳,便开始害怕,便开始紧张,我想,一定是老天有眼,见我做贼,便惩罚我。   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可真玩过一次火。也失败了。那时学校军训,练打靶。开始是用一根木棍练的,到结束那天,用上了真家伙——老七九步枪!每个班两发子弹,一发是班主任的,只有一发让学生打。我是班上学习最好的,我想,这一发子弹应该让我打。一有了这个想法心便跳起来,呼吸便急促起来。我知道,那是因为激动,因为兴奋,因为激动和兴奋而产生的紧张。直到老师真的喊了我的名,我的心差点从喉眼里跳了出来。当时,我还没有老七九高,趴下去,挪不动它,浑身索索发抖,右腿总是不由自主地往上蜷,老师一个劲地帮我校对姿势,可是怎么也无法将我的右腿拉直,我的浑身在颤抖,扣扳机的右手颤得最厉害,头上的汗水一个劲地冒,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眼前一片迷蒙。老师见我不行,便让我起来,并唤了另一个同学的名字。就在这时,我的扳机扣动了,“嗵!”先是山摇地动,再下来是天昏地暗。我瘫软的爬在地上半天起不来。直到老师拉起我,说,饭桶,脱靶了,我才醒了过来。我羞辱得无地自容,我想,可惜了那一个机会,可惜了那一颗子弹……此后,我再也没有摸过枪,一次也没有。   放鞭炮,再简单不过了,可是我不敢。那年刚生下我的大儿子,心里高兴,过年时便买了一串,湖南浏阳的。除夕夜便去放。和打枪一样,也是第一次,心就跳,手就颤,结果就没放好,刚响了两声就熄火了。再去点,那鞭炮里的砂石炸出来打伤了我的手掌,流了许多血,疼得一个年都没过好。   现在,社会好了,政策好了,提倡张扬个性,提倡该出手时就出手,提倡风风火火闯九州。可是我老了。眼看着国家已经把神州五号送上了太空,眼看着满天的烟花爆竹,遍地的灯红酒绿,眼看着别人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潇洒,心里便痒痒,不时产生火一把的欲念;有时,火一样的东西向我扑来,我却只能退僻三舍,躲在一个角落里,胫颤股栗,用颤抖的手按住激跳的胸脯。一想到那种只冒烟不起火的阳痿般的困惑,那种脱了靶的羞辱,甚至有枪没子弹的尴尬,心就凉下去大半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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