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书的故事

　　记得以前曾经对人讲过，我小时候就喜欢读书。其实这样说有点哗众取宠，因为我从没有“啃”过大部头的经历。我们村既偏且小，有文化的人更少。除了语录本之外，满村子也找不出几本书。我就是再如饥似渴，天上也不会掉书给我。后来有条件了，我还是没看过几本所谓有启迪作用的名著。这令我到底浅薄了自己，写不出什么象样的东西。 　　“三五步走遍天下，六七人百万雄兵”，“顷刻间千秋事业,方寸地万里江山”。这本是古人赏戏的话语，只所以让我迅速记住了它，是因为我觉得用它来形容小人书，也是很贴切的。说起小人书来，是我童年的影子。我所说的喜欢读书，正是指小人书，也就是连环画。那时候没有电脑，也没有电视机，小人书是我陶醉的精神生活。从《三国演义》、《西游记》和《水浒传》，到《白毛女》、《地道战》和《小兵张嘎》，小人书成了我最亲密的伙伴。那精细的图画和简洁的介绍，伴随我度过了最难忘的岁月。得到一本没看过的小人书，我比吃一个馒头还高兴。便不顾了老师正在讲课，必定偷偷从书包拿出来，趁他不注意，悄悄地溜一眼，再翻到下一页。也顾不得了母亲交给的活计，拿起书就不再放下。一次母亲去地里干活，让我哄还没学会走路的弟弟。我把他放在院子里让他自己爬着玩，自己却徜徉在小人书里不能自拔。直到听见隔壁的梅一声慌慌的“你弟弟掉到窖子里了”，才匆匆扔下书，下到窖子去救弟弟。好在窖子也就一米多深，弟弟只是受了点轻伤。但一顿揍却免不了的。抚着发痛的皮肉，本暗自下了决心的。但看到小伙伴二小眼拿来的一本新书，眼睛又直了，心也痒痒了，心中的誓言顷刻间烟消云散。 　　那时候一不上课，我就央求母亲带我去姥姥家。姥姥住的地方有个书店，那里摆满了小人书，让我格外神往。明知兜里没钱，我还是喜欢去那里站会儿。隔着柜台，看一眼花花绿绿的书皮，心也是甜的了。虽然离开的时候，心里会更留恋、更难过，但下次还是被绳牵着似的来到这里。 　　其实那时候小人书很便宜，贵的一、二毛，便宜的也就几分钱，但家里并没有闲钱给我买书。为了借到书，我只能说好话，甚至干好事换点好感，让别人借书给我。英家有钱，也爱买小人书，看过了就扔在一旁。我就特别留意了她。知道她买了新书，便跟屁虫似的，眼巴巴在一旁等到她看完，再向她借，然后就拖着不还，没几天她就忘了，书便也成了我自己的。但光看旧书我也不满足，因为我也有虚荣。就和来姥姥家走亲戚的长辈要。记得最清楚的有两件事。一件是舅老爷过完年来给姥姥拜年，他进了家还没开口，我就先张嘴了，“舅老爷过年好，舅老爷给我二毛钱”。然后就拿着他给的钱急急地向书店跑去。一件也是过年的时候，在大街上看见蹬高跷的一个姐夫，便挑了声音对他喊“姐夫好！”，然后等着他在高跷上弯下腰，掏出钱来给我。正是这种类似乞丐的举动，让我积攒了不少书，成了我们村藏书最多的人。只可惜那年我在外读书，给母亲一齐乎全部卖给了收破烂的。不然的话，中央电视台的崔永元该闻讯上门，高价向我求购了。 　　遗憾的是，小人书已成为一种速成化石，存在于有钱人超值收藏的追逐里了。我不知道是人们变得高深叵测了，还是社会厌弃了那种简洁平易的形式。但我知道，当一种培育了一代人精神的大众生活被盖上了金钱的烙印，这个社会也便丧失了它赖以生存的理想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