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赛 原创] 《楼板》 〇三号
2022-01-01抒情散文巴陵
70年代出生在农村的我,小时候对于楼板的认识是模糊的。因为那时的农舍能用上清一色的砖瓦,就已经不错了。房顶上用成材的树木支撑起屋脊,这根起着决定性作用的树桩被称做“梁”,这也许就是所谓的栋梁之材的来历吧!父母也常教育我说:要好好学习,长大后……
70年代出生在农村的我,小时候对于楼板的认识是模糊的。因为那时的农舍能用上清一色的砖瓦,就已经不错了。房顶上用成材的树木支撑起屋脊,这根起着决定性作用的树桩被称做“梁”,这也许就是所谓的栋梁之材的来历吧!父母也常教育我说:要好好学习,长大后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材。当时不太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就一直疑惑,国家又不是房子,需要栋梁去支撑吗?直到自已数十年寒窗苦读,终于成了国企中的一员时,才忽然顿悟:要安得广厦千万间,国家太需要各种栋梁去支撑了。
成了国企的职工,走进了灯红酒绿、高楼林立的现代化都市。自然而然地住进了用钢筋水泥铸造的楼群里,窝居在用厚厚的、冰冷的楼板隔起来的阁子间。在感受着家的温馨的同时却有着一种异样的压抑。
刚结婚时没有新房,和老公在单位分得的“知识分子”楼里举行了简朴的婚礼。这就算有了自已的小家,当时都是刚毕业不久的学生,谈不上装修新房,只是买了些拉花吊在楼板上,增添些许的喜庆。就这么和这座楼群里的许多新婚夫妻一样,头顶着楼板,脚踏着楼板,在这楼板打造的“格子”中,演绎着自已蜜月时的幸福,书写着自已激情涌动的人生。
楼下住着同单位的一个小青年,人特调皮。见了我们老打趣说:“同志,保重革命身体,尽管年青力胜,也不可天天战得昏天黑地的,弄得床板咯吱乱叫,影响老弟休息。”呵呵~~当时还买不起席梦思床,睡的是单位里发的用铁架撑起的双人床,有些响动倒是真的。我很不好意思,不安的问老公:莫非这楼板隔音不好,他真能听到,真是羞死人了,我们以后不要做了。老公笑我傻,说别听他胡扯,他是没结婚急的。至于到底怎么回事,我到现在也没搞清楚,因为楼板上面住的也是个没结婚的,不能从楼上的响动中得到验证。
在这座楼板不隔音的小楼里一住就是五年,当时国企还是福利分房,我和老公分到了一所三室一厅的住房,而且是楼顶。终于要从公房搬到自已的房子里了,那份欣喜,恨不得把新居装修成富丽堂皇的星级宾馆。首先在楼板上大做文章,弄上华丽的天花板,装上豪华的吸顶灯……抬头望去,楼板显得温馨而从容,不再是一副冰冷的面孔。
乔迁新居时,儿子已经三岁了。小家伙看着装得漂亮的新家,高兴得手舞足蹈,在偌大的客厅里翻起了跟头。这屋看看,那屋瞧瞧,瞪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好象来到了一个多彩的世界,有看不过来的风景。当目光停留在卧室的单人床上时,天真地问:“妈妈,妈妈,这个床是谁睡的?”我不加思索地回答:“这是给你准备的,漂亮吧!飞飞长大了,以后就要自已睡了,看妈妈给你买了小闹钟,墙上的这些你喜欢的卡通会天天陪着你,你会很开心,很开心的……”
我话没说完,小子已撇着小嘴哭了,不不不,我不要住在新家,新家地方太大了,不能和妈妈睡在一起了,我要回老家,我要回老家。儿子一哭,把老公心疼的,边给儿子抹眼泪边安慰他:“乖儿子不哭,你妈骗你的,你和妈妈睡,爸爸自已睡这里好不好,”儿子破啼为笑。我和老公也相视一笑。
可没过多久,这个调皮的小家伙就给我们家引来了一场不愉快。他太皮,不能安静五分钟,在家里上窜下跳的,我们家的皮沙发都被他跳烂了,各种玩具车唏哩哗啦地开在地板上,高兴了还会在上面打保龄球……完全没有顾及楼板下面的邻居是什么感受。由于住的是楼顶,听不见上层楼板传来的动静,也一直搞不明白,这楼板到底隔不隔音。所以也没太在意儿子的行为,就由着他怎么高兴怎么玩。
开始的几天,楼下听见动静,就会很气愤地拿东西在楼板上咚咚地砸两下子,声音传到楼板上的我们这里,充满了抗议与愤怒。我问老公是不是楼下能听见儿子弄的动静,嫌太吵,不高兴了。(老公对这个儿子特娇纵,为这个我没少埋怨过他)老公说:“不能吧!这时候的楼板还象以前不隔音吗?”就没太在意人家楼下的反应。
直到有一天,楼下的再也忍不下去了,咚咚地砸开了我们家的门。这才知道楼下住的是一中年阿姨,瘦瘦的,好象有什么病一样。阿姨和善地说:知道你们孩子小,现在的小孩子都皮,不过你们这小子也太淘了,整天搞的跟地震似的,我心脏不好,整天一惊一乍的,实在是受不了,请你们以后注意点才好,没事的时候多带孩子到户外走走,对孩子也有好处的。听了阿姨的话,我们只有一个劲的点头称是。
从此,不得不注意着儿子的一举一动,给了他太多的限制,这也不准,那也不行,好多玩具也好象一下子失去了功能。这下儿子不高兴了,显得特孤独、特无助,我看儿子可怜巴巴的,心里酸酸的,跑到商店给儿子买来了各种各样的积木,陪着儿子在桌子上拼着玩。以后的日子,儿子习惯了玩积木,最后玩得熟练程度令我瞠目。我用手随便拿一块积木,只让他看到一个立面的图,他就能迅速猜出是数字几,我和老公都没这个本事。高兴的同时又很心酸,深深理解儿子稚气的眼睛里失去了好多童年的快乐。
有一天,儿子忽然问我:妈妈,你为什么不和人家江雨的妈妈那样生个双胞胎呀!那样就有人跟我玩了。听了儿子这句话,我流泪了,能理解他小小心灵深处的孤独。后来和他乡下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说起这件事,老人家都心疼地流下了泪,并埋怨道:你说这城里的独生子女有什么好?整天在那小屋里憋屈着,那象我们这里的孩子,撒开脚丫子爱怎么皮就怎么皮。要不领来,我们帮你们带。我和老公互看了一眼,终究还是舍不得把他放在乡下。
在这拘谨的童趣里儿子渐渐地长大,不再制造成各种让楼下邻居听了心跳的声音。儿子出去上学了,这家里也越来越冷清,我和老公各自忙于各自的工作,除了晚上才会回到这楼板打的格子里栖息。这时候彻底厌倦了小时候向往的“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生活。从内心深处真切的渴望乡下的农家小院。
许多讲究落叶归根的老工人,纷纷逃离这楼板铸造的阁楼,回到乡下,去寻找返朴归真的田园生活,去过那种简朴的、乡村似的、健康而又清新寡欲的生活。然而重回乡下的老人是失望的,他们再也找不到那种纯净的乡村生活画面了,昔日的乡村农舍大多变成了,半是农家、半是华贵的乡村别墅了,冰冷的楼板无处不在,城里人的影子无处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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