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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路过死亡

2022-01-01叙事散文雪景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8:04 编辑

今年的大年初二,和往年没有什么两样,风很大,刮到脸上刀削般疼痛。大地都被冻僵了,高跟鞋踩在上面发出清脆的声音。光秃秃的树干在风中摇晃着最后的几根细细的枯……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8:04 编辑 <br /><br />今年的大年初二,和往年没有什么两样,风很大,刮到脸上刀削般疼痛。大地都被冻僵了,高跟鞋踩在上面发出清脆的声音。光秃秃的树干在风中摇晃着最后的几根细细的枯枝。风从耳边掠过时传来尖锐的呼哨,路边干涸的水渠冻开了一道道裂口,薄薄的冰象是玻璃似的覆盖在裂口的上面。
                 
  我便是在这样凛冽的寒风中着一身新衣,提着大包小包去给老公的同学拜年,说是拜年其实就是去陪他那个好赌的同学老婆打麻将,并且借打麻将的机会给他家送一份大礼而已。否则,就他老婆那技术,我闭上一只眼睛也能把她们家连房子带牲口都给赢回来,可是这样做了,老公不乐意,他那个同学在市里担任要职,每年都会给老公的工程项目不少帮助。偏偏人又生的耿直,从不接受任何的贿赂。偶尔请他去饭店吃顿饭也是闹得跟做地下党似的,神神秘秘的,生怕有人看见。春节是难得的机会,我的任务就是去不露痕迹的输钱。输的让他的女人不亦乐乎,也算是表表心意吧。
                 
  只是,这样寒风猎猎的春节,若是蜷缩在沙发里,沏一壶香茶在案前,握一本好书在手中,让萨克斯的声音在轻轻萦绕……我站在门厅里刚刚进入这样美好的想像中,已经被老公用花围巾把脑袋严严实实地包了起来,只露出两只眼睛在外面。女儿拍着手起哄:“哇,妈妈好漂亮,就象印度女郎。”“赶紧去吧,打八圈就回来了,又不是把你卖给他们家了,这么凄凄惨惨地干吗?”老公边说边把我往外面推,我掘在原地不肯挪步:“外面这么冷,还要输钱!”我这一嘀咕,倒是提醒了老公:“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是再让她们输的一文不剩,我可饶不了你。让你去孝敬别人的,却让别人先孝敬了你。真是邪门了,就你这技术还总是赢钱。”老公见我不乐意,立马换上笑脸:“好老婆,赶紧去吧,去迟了,人家四个一桌坐好了,还有你什么事呀!”
                 
  门在身后重重关闭,老公和女儿的嬉闹声变的隐隐约约。尽管对寒冷有了足够的准备,刚从温暖的家里出来,还是感觉象是掉进了冰窟窿似的,浑身打了个寒噤。好在去的地方也不是很远,出了门,几分钟的路程便到了。
                 
  因为来之前打电话约好了的,我去的时候牌桌已经准备好了,三个女人笑咪咪地坐在那里等我。老公的同学也有朋友在,都不陌生,和他们各自打了招呼,彼此说了吉利的话语。也有一两个比较熟悉的人在,正想坐下多聊几句,怎奈那几个女的早等不及了,过来拽了我就走:“抓紧时间啊,今天要好好地多玩几圈,不可以中途溜掉!”我的天,拽我的女人是老公同学的小姨子,是个有名的牌痞,每次有她在,都得把其他几家打的火冒三丈才罢休,今天这一坐下,什么时候能打完牌站起来回家,真是天晓的了!
                 
  从早上九点多一直到第二天凌晨两点多钟,我胜利超额完成老公下达的任务——把身上的钱输的一文不剩。好不容易散了牌局,我如释重负,终于可以回家了。老公的同学要送我,被我拒绝了,只是让他把门口的路灯开的久一些,估计我要到家了再熄掉,而我们家门口的灯,我没有回去之前是一直亮着等我的。不是很远的一段路程有这样两盏灯相互照着,黑暗也就是一小截短暂的地带了,很容易就可以穿越的。
                 
  几乎是小跑着在夜色中走动。身后的灯光把我的身影越拉越长,光线以外的村庄在黑暗中沉睡着,偶尔一两声犬吠于无名处传来,震的脑门上有细细的汗珠渗出。我的拳头攥的紧紧的,长长的指甲扎的掌心生疼。双手捂住砰砰直跳的心脏,跌跌撞撞地回带家里,后背早被汗水打湿了。
                 
  家里人都睡下了。卧室里的电视开着,老公依在床头流着口水睡的正香,想必正在为梦里的美味佳肴忙的不亦乐乎。看他睡的这么踏实,实在不忍心惊醒他,夹着枕头,拖着冻的象冰棍似的身体独自到客房睡下了。
                 
  中午的时候被家里来拜年的客人们的喧哗声吵醒,正准备起床,老公进来了,帮我把肩头的被子掖掖好说:“妹妹已经在做饭了,你不用起床,多睡一会儿吧,”说完拿起我放在枕头边的书乱翻。过了一会儿,我迷迷糊糊地以为已经走了的老公又在说话:“你昨天回来的路上有没有看见什么?”“没有,什么也没有看见,你老婆是仙子啊,那狗都要躲到我看不见的地方才敢小声地叫几下,谁还敢挡我的路呀。”老公笑了笑,把我放在外面的手臂放进被子里又问:“你真的什么也没有看见?”看老公这么严肃,我知道肯定有事情发生了,便老老实实地回答:“真的什么也没有看见,就看着自己的脚往家里跑了,别的地方没敢看,”老公这才告诉我说:“公司驾驶员小许的父亲昨天夜里被人杀了,尸体就放在你回来的那条路边的水渠里,用野草盖着,今天早上才被发现,”老公站起来,拉开朝着马路的那扇窗户的窗帘:“你看,警察刚来处理现场,据说案发时间就在凌晨两点到三点之间,因为小许父亲是两点整从朋友家打牌出来,经过这条路回家的,你好像就是那个时候回来的,真的什么也没有看见?”
老公的话如炸雷一般在耳边一字一句响起,我缩在被子里半天不能动弹,有一丝丝的凉气至四面八方从每一个毛孔向心脏袭来。巨大的恐惧瞬间就让光线柔和的房间变的阴森恐怖,顾不得牙齿打颤,浑身发抖,我迅速跳下床,光着脚跑去打开所有的灯光,拉开所有的窗帘,又立刻跳回床上,盖上被子前的那一刻,我把老公的手也拖进被子,紧紧地抱在胸前,泪水便泉水一般地涌了出来。
                 
  老公轻轻地拍拍我:“就知道你会害怕,本来不打算对你说的,可是万一警察来调查目击证人,你还是会知道的,还不如先对你说了的好。别怕,你什么也没有看见,就算警察问起来,也没有什么好怕的,别怕,别怕,怎么象个孩子似的,吓成这样。好了,别哭了,家里有客人,我要下去招待他们,大过年的,别哭了,好吗?”
                 
  老公从我的怀里抽出手臂走了,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许多。感觉就象是躺在无人的旷野,而楼下客人们的说话声也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一般断断续续。我的泪水仍旧大滴大滴地滑落,昨天那个平平常常没有任何特别的日子就在泪眼蒙胧中一幕幕清晰再现,而深夜归来的那一条小路有最大的可能让昨天发生的一切成为我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最后一点轨迹……若是早一点,抑或迟一点,我从那条路上经过,凶案就在我的眼前发生,我怎能看着歹徒的凶残的行为视而不见;歹徒又怎会轻易放过我这个目击证人。而手无缚鸡之力的我除了让歹徒的罪行罪加一等之外也不可能有什么奇迹发生了。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想像而已,我也绝非贪生怕死之人,只是,这样的假设在脑海中一旦形成,是来自于内心的一些豁然领悟让我珠泪滚滚——原来,生命中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里我们所做的一切事情,在面对死亡的时候都可以是那样的不平凡:那个扎着花围巾酷似印度女郎的美丽妇人将会成为女儿记忆中最后的母亲的样子陪伴她一生;那个撅着嘴不肯离去的、不肯输钱的女人也一定会在老公的回忆里久久定格,不知某一日深夜想来是否会令他黯然泪下;而那个输光了所有的钱依然心平气和、笑脸盈盈的我又怎能不让那天和我大战几十个回合的女人们伤心不已。而这些于我都不是最重要的,走笔至此,我知道还有一些更深的感触在心底里涌动:我没有任何理由去挥霍生命中的一分一秒,我可以过的很清闲,也可以过的很忙碌,无论是怎样的生命状态,我都要认认真真地去享受、去付出,才不会在路过死亡之后,因为自己漫不经心的生活态度而对过往的种种有任何的遗憾和愧疚。
                 
  那一次,我茫然地路过死亡,却认真地打开了一扇通往天堂的窗户。如果有一天我不得不面对死亡,我想,那一刻的我再也不会如此刻的泪雨纷飞。因为此刻的醒悟和释然,因为此后的努力和执着,我会含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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