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转自忆雪飞】鞠躬！告辞！

鞠躬！告辞！
　　　　　打开冰箱，空空荡荡 　　　　　　　　文/忆雪飞 　　伸手打开冰箱，里面空空荡荡。唯见内壁一块巨大坚硬的冰，阻塞了冰箱的通道。 　　好久不曾使用过冰箱了。冰箱似乎成了生活的摆设。 　　她在冰箱里四处翻找戳冰的工具，无果。用手触摸那冰，坚硬无比。她想，只有用刀，才能将坚冰戳掉。 　　她的手紧握住一柄水果刀，战战兢兢地狠狠地刺向坚冰。刀子在坚冰上总是打滑，要省力。她想。一刀下去，掉下一点点冰渣，她有些如释重负般地喘气。再一刀刀下去，刀子砍在冰箱壁上，一道清晰的刀痕让她的心猛地一颤一缩。冰箱内壁每出现一道刀痕，她的心就像被尖刀刺着般地生疼一次。有血滴落。 　　痉挛般的疼经过她的心脏在周身漫延开来的时候，她想起那晚的噩梦。那是最后一场噩梦。有战争在发生，荷枪实弹的士兵们追打进了她绿树掩映的美丽家园。她高大威武的丈夫叫她领着女儿快走。她不忍回头，拉着女儿在法国梧桐的林荫路上飞跑。士兵们从地平线上追了上来，路边有一辆停靠的马车，马车上坐着一位瘦高英俊的男人。马车与男人悠闲地在等待着她。男人示意她和女儿上车。眼看追兵将至，她毫不犹豫地拉着女儿跳上了马车。她和男人并排坐在马车座上，宽大的马车上，女儿坐在男人右边的一个专供儿童坐的位置上。男人说，那是专为她女儿做的。她心下一阵感动：他想得多周到。男人驾着马车飞快地跑。男人带着她们来到了古老的印度国，她穿着男人为她买的艳红的纱丽，艳红的纱丽坏绕在她的周身随她身体的摆动在这到处穿着白布衣与到白墙断壁的小街小巷中显得格外醒目。女儿如一只艳红的天鹅，硬纱的红裙在风中跳跃。男人领着她们四处快乐地行走，她的脸荡漾似五月的鲜花烂漫。男人拉着女儿的手跑向传说中著名的大桥。桥上游客渺渺。桥下万丈深渊，波涛汹涌。远远地，她看见女儿全身伏在倾斜的那一块铁栏杆上，她担心这只可爱的红天鹅掉下去。她高喊着男人注意女儿的安全。男人没听见。女儿也没听见。她的声音被巨大的波涛声淹没。急急地，她想奔赶过去。突然，她看见男人将伏卧在倾斜的铁栏杆上的红天鹅一掌推下深渊。红天鹅在空中像一只盛放的艳红的喇叭花，又像运动员优美地从十米高台上跳下来一样，没有溅起多少水花，嗖地一下，无声无息地就钻进了万丈深渊，被汹涌的波涛吞噬而去。她惊呆了。男人转过脸来，目光狰狞。刚才还是满面笑容救了她们母女一命的男人怎么一下子变了模样？她步步后退着，心想女儿一定会获救的，一定会有人救起她的，她一定不会就此消逝的。她开始逃，就像电影中演的那样，在曲折的断壁小巷中，在满街摆着瓦罐与耍弄着毒蛇的吆喝叫卖声中，提着艳红的纱丽飞也似地逃。男人在后面紧紧地追，他要将她置于死地。一路上，那些事不关已的穿着白衣的印度人面无表情，他们看惯了这样的表演，他们观光一样地看着冷酷的男人，看着惊慌失措飞跑的她。无动于衷。有血滴落。
　　窗外有雨，噼哩啪啦地敲打着窗棂。 　　长发似雨，凌乱披散着。鼻尖上有细密的的汗珠。眼镜不时地顺着鼻翼两边往下滑。她表情冷漠。如昨夜的冷雨，清晨的冷风。 　　女孩得意的浅笑。穿着苹果绿的睡衣。没有洗漱。她在弹钢琴，弹一曲林俊杰的《江南》。在她听来，有些以假乱真，有些天衣无缝。女孩自羽，她是音乐天才。但女孩为什么不弹《命运》。她喜欢在她用力戳掉冰箱内壁的坚硬时，《命运》能给予她一种力量。 　　　　　我几乎一踏步就到了江南
　　　　　而我的人仿佛穿过了一层透明的什么
　　　　　波纹从我的四周泛了开来
　　　　　我感觉有一些东西进入到我 同时
　　　　　有一些永远的离开了我
　　　　　我的爱人 是你吗 　　脱离了，一些冰渣从冰箱内壁上被戳了下来，她将冰渣用手捧进盆内，冰块好冻手。看似不大的冰块，戳下的一部分竟也装了半盆。 　　她在省着用力。坚冰是越来越薄，也越来越不好戳，用力不好，就戳坏了冰箱。 　　《江南》有一种幽缓哀怨的情绪。有种感觉是否来得太快。她在想。那种感觉像慌不择食的饥饿者，认真到一种绝对的执迷时，没来得及细思量，抓起别人吃剩下的饭就往自己嘴里塞。渴慕的欲望，满足的快感，填饱了生理的需要。就像活在云端里。当一泻千里之后，你不得不承认，你得到之时，也在失去最宝贵的东西。
一切的经过就像那个噩梦。没来头。 　　　　　爱有万分之一甜 宁愿我就葬在这一天……
　　　　　不懂怎样表现温柔的我们
　　　　　还以为殉情只是古老的传言
　　　　　离愁能有多痛 痛有多浓
　　　　　当梦被埋在江南烟雨中 心碎了才懂 　　听听，爱只有万分之一的甜。那么余下的，就是苦。又何必想不开看不透呢。多大的委屈多少的痛苦多少的凄风苦雨路，多少的不理解与多少的猜疑抱怨，不都是独自承受着走过来的么。人生不就是一个忍字么，再多一点误解与猜疑，再多一些冤屈与无从辨解又何妨。是啊，只有心碎了才懂。只有心碎了的人自己才懂。弹奏这首曲子的女孩，唱着这首歌的林俊杰，真有心碎的感觉么。她深信他们没有。轻描淡写地想，横竖不就如这场长长的冷雨么。雨好大好狂。室内很闷。从窗外飘进的雨，怎么会洒落到自己的脸上来。无悲无喜，冷对闲言闲语，人想骗自己，怎样都可以。真的假的，无需多说，爱原本就委屈。歌词是这样唱的。歌词与现实也没什么区分。不是么。 　　如果你相信，你就是白痴，三岁小孩不如。
　　亲爱的妈妈在电话中提醒说，七月半快到了，要给过世的父亲浇点纸钱。父亲生前她没尽多少孝。烧纸钱，只不过是一种生对死的安慰与寄托。是让生得以安宁，是让死得以安息。世俗说，这一天是鬼门关，她是在这一天出生的。鬼在放生。鬼也会随时将她收转回去。更何况还有她挚爱的父亲在孤寂中等着她。记得父亲过世好几个月了，她才从莫名的忧郁情绪中回过神来，写下了《父亲，你的孤寂女儿来陪》。哭了，真的哭了。多少年来，她一直听着这压抑的哭声。一直看着一排排来源于命中注定的文字。她怎么将它们列在一起的。又怎么在这旷远的苍茫中，将它们按时间顺序来一一回忆呢。生命中已逝去的许许多多事物不可重来。而许许多多的事物，在生命的过程中锲刻进了骨髓里，流淌进了血液里。那种生命过程中苍茫又苍茫的辽阔，那种舍弃亲人舍弃家庭的坚硬与柔软烙伤的情怀，那种诱人的海誓山盟、固执的承诺、销魂失魄的爱恋景象与路程，历历在目。只在转眼间全都变得模糊。有这些就足够，有这样的经历就足够，管它什么蜚言蜚语，旁枝末叶。它们已蚀去了她所有的无知与天真，蚀去了她所有的纯粹与梦想，蚀去了她所有的精神与力量。灵魂弄丢了。一瞬间，她的心苍老如妪，听任着宿命的引导。 　　她说，父亲等了她好久，她却一直舍不得夏花之绚烂。 　　她说，她就要走了，在秋之静美的季节。她痴笑，说这只是用词上的比喻，她没那样的人生。 　　她说，两年多了，父亲只在这次进入她的梦中，没看她一眼也没和她说一句话。父亲为什么不和她说一句话。带着一生的疑问她要去追问父亲。或许，父亲就是在等待着她的来临。等待着他视为掌上明珠的女儿的来临。 　　她说她相信，七月十五的鬼门会迎接她这位痴傻天使的归去。
　　　　　传说中你为爱甘心被搁浅 我也可以为你潜入海里面
　　　　　怎么忍心断绝 忘记我不变的誓言 我眼泪断了线
　　　　　再见了再也不见 心碎了飘荡在海面 你抬头就看见 　　好吧，权当用神话来麻醉了自己一回，你在当海上的王子，那她当什么。不管了。传说，什么都可以是传说。传说的故事总是很美，美里浸透着凄凉。就像那个梦孽，它只会是梦。但它仅仅只会是梦么。她分明触摸到了这个梦。她预知了故事的结局是什么。 　　最后一块坚冰终于脱落下来。她用抹布打扫干净，深叹了一口气。冰箱内壁还是在她极小心的呵护中被戳了好几道深深的伤痕。无法弥补。她对女孩浅笑，温柔如花，事情做完了，这下可以做早餐吃了。然后，她轻轻地关上了冰箱的门。 　　冰箱里面，空空荡荡。 　　她打开电脑，飞快敲下以上的文字。对着冷冷的屏幕，她心里浅浅地笑了。一个个熟悉的名字与身影在她脑海中放幻灯一样地映现。最后，她敲下了以下的文字。 　　道一声珍重，朋友。说一声再见，中财。 　　别了，一切的对与错、真诚与谎言、善良与伪饰、率直与欺瞒。 　　别了，一切的可亲与可敬，一切的可憎与无奈。 　　别了，朋友。让我带走您曾经给过我的温暖。 　　雪飞逝，化作一片冰凉的花瓣，留下我衷心诚挚的祝愿。 　　别了，假作真时真亦假的满纸荒唐言。 　　雪飞逝，把往事消融在心底深处，只将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的良心与道德留待苍天来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