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烟绿笼罩小鱼山

　　我是在海边出生的，在海边长大，因此，时时刻刻，我的眼里都是水。水可以汹涌澎湃，浊浪翻天，也可以波澜不惊，一平如镜。这些海水浸淫着我的视线，使我长久地漠视了山，尽管周围很多，在海边，在路边，在苍穹下，在黄土之上。我和儿子经常去海里游泳，海水其实就是在炎热难耐的夏季，对于我瘦弱的身躯也感觉寒冷。我浸在水里很短的时间，就必须上岸。坐在沙滩上的我，眼光游离，眺望远处，一座山就悄无声息地移过来，虚幻，朦胧，烟绿笼罩，在红瓦和黑松中，只浮出半个山头，静默着，沉稳着，淡泊着。 　　我突然惊醒了心，我想起，这是小鱼山，这是家乡的一座秀美的山头，从不张扬，也不喧嚣。但我并没有动，继续坐在沙滩上，远远地看看和想想，在于我的性情再是恰当不过，我是怕惊扰了它的静和它的美，而这静和美是存在我的心里，很久，岁月一样长。 　　远望这山，其实就是一个绿字。满目的全是绿。这山是很小的，也很矮，这座滨海的城市缺乏高山，但不缺乏的是幽静的山林。树很多，草很多，栎树、槭树、杨树、榆树、柳树、枫树、刺槐、黄连木、泡桐树和木芙蓉；菅草、白羊草还有杂草。杂草叫什么名字，我是喊不出来，但我想起，它们青翠欲滴的样子，让你会产生隐身在其中的冲动。树木我是喜欢木芙蓉，这原因可能归于小的时候，家里的庭院里有过。树下，父亲清茶一杯，母亲一把蒲扇，茶香袅袅，蒲扇左右扇动，旁边就是嬉笑打闹的兄弟，如今想起也是盈心的温馨。如果沿石阶盘旋而上小鱼山，隐与树林和草丛中，就可以静谧了空间，也就隐遁了时间，淡雅若无的是花和草的清香，浓浓密密的是各色形状树叶的姿态，而这一切，在这座日渐喧嚣的城市中，就是只有小鱼山可以给予你的了。 　　但它毕竟还是山，而山是要登高望远的。小鱼山本是临海的山头，登高，极目四望，一面碧波，三面绿树红瓦顶，大片的海水涌入眼里，壮阔，浩淼有之，天际一色有之，青岛湾一览无余，汇泉湾双眼尽收。西望，一系丝带般的栈桥横浮在碧波荡漾的蔚蓝里；北视，铺天盖地的阳光下，明亮的红瓦屋顶掩映于绿树丛中。毕竟是曾经的殖民地，而殖民地遗留的天主教堂尖顶和十字架、基督教堂的钟楼隐约可见，大群白鸽穿行其间，异国情调凸现；东看，宽阔的海水浴场，弧形的海平面，金色的沙滩，呈现在眼前；南眺，有隔海相望的薛家岛，影影绰绰，雾气水影中看不真切。记得自己常常沉浸在登高望远的虚幻中，我也常常惊讶于这一片美的景色中。它的美，很薄，很柔，这似乎不是北方的所有，这所有的一切似乎一阵清风可以吹拂去，于是就让你就静了心，于是就让你就淡了欲，于是你就忘记了所有，于是你就挥手拂去了这尘世烦忧，于是你就孑然独立在这世界之上。我也曾想象，小鱼山上能看到的最美风景应是月夜， “海上明月共潮升”当会不难浮现，可惜的是山太幽，太静，罢了我的心思，像极了坐在沙滩上想象小鱼山的日渐步入中年的我，只是瞎想想，只是静思，也好。 　　亭榭是山之魂灵，是山之点缀。小鱼山没有苍莽，没有雄阔，山顶的“览潮阁”，三层八角，十几米高而已，遥相呼应着前海栈桥的回澜阁，周围还有“拥翠亭”和“碧波亭”， “碧波亭”则因站在亭内可一览碧波荡漾的汇泉湾，而得名；三处的匾额皆由著名艺术大师吴作人先生题字，多了一些文化的气息，但实际上，这座城市曾经不缺乏这些。 　　蒲松龄是否到过这座城市，实难考究了，但每每还是被牵强附会地扯进来。小鱼山的《蒲松龄宇宙》壁画，描绘了蒲松龄的故居和《崂山道士》、《促织》、《席方平》等聊斋故事情节，终究淡了自然的风情，多了俗世的媚俗，想起自己曾经步行如此，还是醒悟，世上终究没有遁世的乐园，叹口气，气息飞远，缥缥缈缈，融入海，融入风，融入苍穹。 　　上个世纪，这座城市曾经有过文人聚集的绝唱，康有为、沈从文、洪深、梁实秋、王统照、老舍、闻一多等等都先后居于此地。文人喜静，选择小鱼山附近居住也是自然的事情。他们居住的故居，现在无人，但我还是能闻到一阵阵浓厚的人文气息扑面而来。王统照在这里创作了著名散文《青岛素描》、诗集《这时代》、长篇小说《山雨》；老舍的长篇小说《骆驼祥子》、《选民》也是在这个期间完成；梁实秋在青岛期间翻译了《莎士比亚全集》，数卷《织工马南传》和《西赛罗》等。我记得自己走在小鱼山的石阶上，梧桐紫色的花朵满地，隐约就感觉，大师们的身影在我周围，我伸手几乎可以握住他们的手，他们悠然踱步，然后淡远了背影，隐秘在了烟绿中，隐秘在了海风中。 　　我是愿意空想的人，小鱼山去过多次的，也多是和众人结伴。人群中我可以欢笑，我可以喊叫，但心还是沉不了。所以我坐在沙滩上，这样想想，小鱼山层层叠叠的记忆的影像和我眼里远望的朦胧，交叉在心里浮动。然后，我还是冲水，穿衣。我知道，如今小鱼山是喧嚣得很了，游人、宾客潮水般涌入，自然没有了它应该的静谧，但，今夜，它会入梦来，烟绿笼罩，风清月明，然后我笑了起来，心也更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