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碑的联想 ——自然笔记

墓碑的联想   ——自然笔记（载上海《新民晚报》“夜光杯” 2017.9.5 ）   
     
       杨文丰                        

       将地球变成动物公墓，人类就等于永远生活在公墓里了……
                                                                ——手记
 
       纽约动物园有一个“濒临灭绝物种公墓”。近年来，每到10月的最后一个黄昏，不管阴晴雨雪，都会有不同肤色的人默默来到墓地，为当年灭绝的动物们竖立墓碑。苍茫暮色里，墓碑肃立，发人忧思。

      在北京濒临动物中心，也有一片墓地，林立着黄色小墓碑和十字架。这里集中了我们中国人为业已绝迹的地球村居民——动物们竖立的“灵位”。墓碑上，镌刻着该种动物 “终种” 的时间，字迹凝重，庄严。

      科学界普遍认为：今天物种灭绝的速度，已大大超过了物种在自然进化过程中死亡的速度。300年前这地球上还有大约25亿个物种，今天仅剩1亿种了。在灭绝了的24亿个物种中，有60%灭绝于20世纪。就尚存的1亿个物种来说，动物正以每天一种的速度灭绝，植物以每小时1种的速度在消失。按照这样的速度，百年之后，地球村里会将有1/3乃 至 2/3 数量的动植物，以及其他有机体，将呜呼“上西天”。这将不啻是令人沉痛的现实!在每一个日子都伟大，都有创造，都富含科技的世纪，地球村屋前屋后的陆地、湿地和海洋，确乎是早被自封为响当当的“最高级动物”们，改造的改造，改变的改变了。 沼泽寒潭，干涸龟裂，即便是败柳摇落寒潭的凄苍风景，也难复再现了。郁郁森林，离离草地，不是变成了光山、荒漠，就是被“选择” 变成了城市和道路，任谁也无法阻挡。 “风吹草低见牛羊”的绿色风景，已成为过去时，只能引发凄怆感喟，冷色哀叹。

      我们能够让地球村里的“死亡区”，如同瘟疫，肆无忌惮地扩大、蔓延吗？我们有能力教偌大的一个地球村，不再自西向东旋转，而一步步向“死亡村”旋转吗？如果将地球变成公墓，人类就等于永远生活在公墓里了……为绝种动物竖立墓碑，或许，很快将不再是黑色的时尚，而将成为最高级动物们的“家常便饭”。

      美国多墓地。然而，即便是晚秋，映入你眼帘的美人墓园，也绿草无边，安谧宁静。美国人的墓碑即便大集团耸立苍茫，也很难让你读出多少哀伤和恐怖（墓园确是美国的好）。我的意思是说，万一你走入的是灭绝动物墓碑林立的墓地，你的感觉与进入人的墓地将迥然不同，——笼罩你的恐惧、畏惧，将比漏夜独行坟山野岭，更甚。

       在潇潇难歇的春雨中，“北京濒临动物中心”墓地通告牌上的每一个汉字都是给最高级动物们敲响的一记丧钟：“当地球上最后一只老虎在林中孤独地寻找配偶，当最后一只没有留下后代的雄鹰从天空坠向大地，当鳄鱼的最后一声哀鸣不再在沼泽上空回荡……人类，就等于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如果最高级动物们再不能真诚地给还能有幸地生活在人间的动物多一点温情，保护生态，谁又知镌刻着“人类”两个字的墓碑，将叫谁竖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