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脸
2022-01-01经典散文
[db:简介]
洗脸
小时候我对洗脸有着抗拒心理。在家里只要是在同一个盆子、同一盆热水里洗脸,我永远是最后那一个,或者是没有洗的那一个。为了让我洗脸,爸爸妈妈每次自己洗完脸都会将毛巾再清洗几遍,用手拧干,然后用五根手指将毛巾像撑伞那样撑开,对着在角落里玩耍的我大呼:“快点!过来洗脸了!”
他们朝我瞪着眼睛,等我把脸伸过去……
一个黄毛小子又怎么懂得父母的这一番苦心呢?他们越叫我洗脸我就越不想洗脸。眼见我没有反应,还是自己玩自己的,他们便会将声音提高分贝:“快点!过来洗脸了!”
这时,他们口中的“快点”二字如果加快了语速且读音很重,那就证明他们生气了,我再不过去就会讨骂或者挨揍;如果他们的语气之中还有商量的余地,那么再玩儿两分钟又何妨?所以,每次我必是让他们等得不耐烦了,等得对我有意见了,我才会扭扭捏捏地靠近过去,主动伸出那一张满是孩子气的脸。
这基本上是我孩童时期的洗脸方式。那时我几乎没有主动洗过脸,都是爸爸妈妈用十分的忍耐好说歹说地劝过去的;我也几乎没有自己动手洗过脸,都是爸爸妈妈不厌其烦地对我的脸进行透明的玻璃般地擦拭。那时候我有多么调皮,有多么顽固,由此可知。
但我的顽固和调皮除了孩子天性之外,是有一定的外在缘由的。以生活经验不难知道,人只要不在地上匍匐前进,只要不在地上打滚儿,脸是很难触及到地面上的;另外,人只要不盲、不闭着眼睛走路,脸亦是很难蹭到墙壁的,因为人的脸和眼睛几乎在同一个平面上。那时候我认为人的脸既然没有什么灰垢,一星期或者一个月洗一次就行,何必如此频繁地天天洗脸呢?我抗拒洗脸,一是逆反心理和贪玩心理,最重要的原因却还要数这个。
因为这个想法的缘故,小时候我与父亲之间还曾发生过一个破富戏剧性的故事。一天,父亲像往常那样对我喊:“瑶宇,快点!过来洗脸了!”父亲喊了几次,我仍不为所动,惹得他大动肝火。父亲气势汹汹地奔了过来,举起巴掌准备对我拍下来的时候,我急了,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爸爸,你为什么打我?”这句话是慌乱中的随口一说,要是平时我肯定是没有勇气说出来的,挨打的理由不是已经很充分了么?
不过,父亲愣了愣竟将举高的巴掌放了下来。他随后训诫道:“为什么打你?没有一天你是乖乖地主动地过来洗脸的。刚刚叫了你不下四次,你……你简直太不听话了。”说完,父亲又举起了高高的巴掌。
我怕挨打便迅速地接过了父亲的话茬:“天天洗脸有什么用啊?脸本来就很干净的部位,何必天天洗?”父亲听后,似乎被惊住了,空气凝结了片刻,最终他耸了耸肩并以哄小孩的口吻说:“不洗脸的人的就是不要脸了……这样的人是厚脸皮,非常厚的厚脸皮。”说这话的时候,他将我的脸用手拧了拧。
那天父亲真的没有打我。我想大概他拧我的那几下一是在对我说:“你看看你,你就是厚脸皮!”二则表示他已经对我出气了。
当我知道洗脸的重要性时,我已经读二年级了。那时我八岁。一个人一旦懂得害羞,那么他肯定就会懂得脸的重要性,因为人一害羞就会脸红。那一次在班上,老师正背对着我们、面对着黑板讲练习题,所有的同学几乎都挺直着身板,专心致志听课。这时,我的一滴鼻涕悄悄地滴到了右手的手背上,那是晶莹的一滴,那是令人发慌的一滴——这一幕被女同桌警觉性地发现。我忘不了我们对视的那一刹那。那一刹那我的头皮如受电击,随即我的脸也红了,发烫,针刺一般。我赶紧把鼻涕擦干,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值得庆幸的是她也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下课后,她也并没有对其他同学讲:“你们知道吗,王瑶宇的鼻涕流到手上啦!”真的这样,我肯定会钻到桌子底下去。从那以后,我潜意识地意识到个人形象的问题了,回到家,我也就开始主动洗脸了。
如今我已二十多岁,对于脸的重要性体会自然比八岁的时候更加深刻。比如人们常说的“人要脸,树要皮”“人活一张皮”,我是深表认同的。谁愿意天天跟一个不洗脸的人,甚至脸一片狼藉的人打交道呢。洗脸既是尊重自己,又是尊重他人的表现。现在,脸——我自己洗,天天洗,最低早晚各一次。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是出门之前,我都要洗一洗脸。这几乎是生活的常态。我不由得想到孩童时期的质疑:为什么不一个星期洗一次呢?为什么不一个月洗一次呢?
显然,那时候我对“要脸”的理解还不够深刻。那时候我认为人的脸有一点污垢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没有太多污垢就行。这个想法无疑稚嫩了一些。人的脸上实在是容不得一丁点污垢。人的脸好比一张镜子,需要勤拂拭,需要时时刻刻保持着它的光洁透明,否则,镜中人物就会破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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