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 (易仄)
2022-01-01经典散文
[db:简介]
《 麻雀 》
小戴家住在村西头,出门没多远就是场院,那时每年夏天的麦收季节,小戴说他晚上经常是在场院里的麦垛上睡觉,那种感觉非常舒服,那是小戴对儿时的一段美好回忆。
这个夏天小戴接到小弟的越洋电话,说老爸不行了,想见他一面,可此时小戴正忙着博士毕业论文的答辩,没能及时赶回来。
收割完的地里显得光秃秃的,阵阵秋风吹过的时候,小戴回来了。他带回了献给老爸的荣耀——加州理工学院量子物理学博士学位证书。然而老爸终没能等到这天,在小戴回国的几个月前还是撒手去了。
下午,小弟引着小戴出村,来到村外一片杨树林中,老爸的坟就在这里。几个月的时间,坟上已长出一些蒿草。兄弟俩谁也没有说什么,焚香叩拜后小戴默默的拔去坟上的蒿草,和弟弟一起给坟培上新土,傍晚时分要准备回村了,可这时伴着夕阳,忽然有一大群麻雀呼啦啦从天而降,落在父亲坟头四周的杨树上,唧唧喳喳的鸣叫着。
小弟终于控制不住,掩面抽泣起来:“哥,你不知道,你去上大学那年,爸在咱家承包的这片地里,种了这片杨。爸说风吹杨树叶子哗哗响的时候,就是你该回来的时候”。“你出国那年冬天,天气特别冷,雪下的很大,鸟儿都找不到食吃,爸每天就在门外的场上撒一些碎粮喂那些麻雀,一直到化雪,以后每年冬天都是这样,整整六年哦”。
小弟止住哭声继续说道:“爸出殡那天,这些麻雀先是在咱家院子周围转着飞,然后落到咱家的房上和树上,奇怪的是,这么一大群鸟居然没有一只叫的”。”出殡的路上一直到杨树林这里,这些鸟也是跟着一路飞过来,到现在这么长时间了,这些麻雀都是在每天傍晚飞到这里落脚,而且就落在父亲坟旁这些杨树上过夜,天天这样”。看着眼前这一大群唧唧喳喳的麻雀,小戴被弟弟的话惊呆了。
深秋的夕阳落得很快,天边云彩之下,傍晚的红霞染红了天际,小戴和弟弟走在回家的路上,还不时的回头看看那片杨树林和那群飞起落下叽叽喳喳的小麻雀。那片杨树林在夕阳余晖的笼罩下,远远望去,轮廓很美。
小戴的母亲去世的早,他和弟弟是父亲拉扯大的。分田到户后,小戴的父亲承包了一块儿土地,一年下来辛辛苦苦,剩不下什么,却还要给上大学的小戴寄些用度过去。父亲的话不多,一年到头,沧桑的脸上始终带着忙碌后的疲惫,小戴说那是留在他脑海里对父亲最深的印象。
小戴学习十分努力,课余还在外面打着一份儿工,因成绩优异,大四毕业那年被美国加州理工学院录取并提供全额奖学金,主修量子物理专业的研究生学业。送他走的时候,我曾开玩笑的说他这是:“黄鹤此一去不复还也。”这期间他除了有事,我们之间电话很少,平时有事都是靠邮件交流。转眼六年,六年,弹指一挥间。
茶室的光线不是很亮,屋里轻轻播放着悦耳的江南丝竹;聊了一阵,这会儿静下来话反而不多了;也不用再多说了,此时此刻彼此之间的感觉都在不言中,我们静静的听音乐、品茶。
夜已深,我们从茶馆走出,坐在车上小戴探出头来,心情有些凝重的说:“我忘不了,我家村外那片杨树林里的那群小麻雀,唉!最终还是没有见到我爸。”停顿一下,小戴长长叹了口气,语气放缓:“我走啦!以后我小弟有事他会和你联系的。老同学,拜托啦!”
华灯绽放的夜晚,洒过水的路面流光溢彩,车子转弯时,我分明看见灯光映衬在小戴那瘦削的脸颊上,还有他眼角淌出的泪水。
易仄 2004.05.24 于 北京
2014.11.29 整理 于 武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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