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小女已长成

      女儿1991年7月3日在老家出生。那年，我在县城工作，妻子在家乡的中学教书。接到家人电话，我赶下乡去。父亲坐在门前，一言不发；母亲在人家打麻将。我没有进门，径直奔向医院。乡卫生院的产房条件是简陋的，妻子睡在一处光线较暗的房间里，女儿蜷缩在她妈妈的怀里。
      我有心给女儿起个洋气的名字，撇开字典和古诗词，找来时尚杂志，看到某大城市的酒家有“凯悦”两字，觉得不俗，就取其名。妻子凡事依我，女儿当然也是不会“反对”的。
      到了上学年龄，觉得女儿的名字笔画太多，万一将来一不小心成名成家了，或者当上老总、财务总监什么的，签个名会比较麻烦，便请教做语文老师的朋友，他提议改“凯”为“开”字。音同字异，意味有别，从此以“开悦”为正式学名。
      女儿幼小时异常淘气，经常光着身子在人前人后跌打滚爬，浑身沾满尘土，全然不象人家小女孩子的文静整洁；胆子尤其大，什么地方都敢去，什么高处都敢爬。有一次，悄悄爬到一个依墙而立的板车上，板车突然倒下，女儿随之落地，压在板车底。路人看到，大惊失色，以为祸从天降了。等众人掀开板车，女儿竟安然无恙。家里人受到惊吓哭了，女儿却是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笑着跑开了。
      母亲告诉过我，女儿曾经爬到停在我家门前附近的小轿车上，站在上面狠命地跺脚跳跃，把人家车的顶部都给踩得变了形，好在那人同我家熟，没有计较索赔，甚至还说，这丫头将来会有出息的。弄得母亲莫名其妙，不知何意。
      至今觉得愧对女儿的有三件事。
      女儿四、五岁的时候，有一天晚上，我们带着女儿去妹妹家吃饭，妹妹家正在造房，临时在村里的小水电站里吃住。吃过饭，端上茶，我抱着睡意朦胧的女儿正在说话，忽然桌子被挤动了，我躲闪不及，热气腾腾的茶水立即泼洒到女儿手臂上，正值夏天，女儿稚嫩的皮肤被严重烫伤。虽找来了药膏敷上，终究是疼的。女儿满眼是泪，轻声哼哼，却没有哭出声来。回家的路上，女儿坐在自行车前架上，我不停地问女儿疼不疼？女儿总回我说不疼，我却是几乎流了一路的泪。
      女儿读幼儿园的时候，我家在镇的北面另造了房子，妻子和女儿住到了新房，妻子每天早出晚归，女儿都是自己步行上学、回家。有一天中午，天落大雨，妻子到家时已过了放学时间。她想，既然是下雨天，女儿一定会被我父母接回的，也没有多问。谁知过了一个多小时，女儿打着伞回来了，原来女儿见没有人去接她，就呆在学校等，直到同学吃过饭回学校了，她才借了同学的伞回来。
      后来，妻子调进市里，女儿随之也到市区读书。女儿八岁那年，有一天晚上，妻子在学校坐班（高中年级的老师每周晚上都要轮流陪护学生上夜自习课），我吃过饭，去同事家玩，出门时，对女儿说很快就回来，到了同事家，同事提议找人来玩牌，我不暇思索同意了，一直玩到深夜才回家，推开门，看到妻子的眼睛红通通的，显然是哭过的样子，我问原因，妻子递过来一张纸条，上面歪歪扭扭的写满了字和拼音——是女儿的笔迹。妻子一个字一个字念给我听，我顿时如针穿心，看到已经酣睡的女儿，我的眼泪如线一般地掉下来。女儿这样写道：
       “爸爸你为什么要到外面去玩？妈妈别说了，她去坐晚班要到10点，难道你不自己想想吗？我在家里不怕吗？你太自私了。你说好一个小时就回来的，爸爸我以后不许你出去了。妈妈是去坐晚班呢，那你去干吗？你是去玩的，从此我就不准你出去玩了。你们还说关心我呢，真是没记性，妈妈她有记性，那你呢？真是没记性，就是你爸爸，你不知道羞。”
      女儿的这张便条，我一直保存着，读它一次，就难过一次，不仅仅是因为愧对女儿，同时因为女儿实在懂事，惹我怜爱。
      女儿初中开始，便不喜欢读书。我和妻子对中国现代教育一直心存不满，以为是扼杀孩子天性的腐朽教育，因此也不以为意。不知道从何时起，女儿喜欢上了戏曲，常常一个人对着磁带、电视哼唱，我初不经意，有天她说要唱给我听，依依呀呀一阵唱，倒把我震住了，这是我的女儿吗？这是我那个不爱学习的女儿吗？这一段一段的唱词记下来就已经不容易了，还能唱得如此声情并茂，有板有眼，而且还有越剧、锡剧、黄梅戏等不同的门类，我不禁啧啧叫好，以为“兴趣是最好的老师”，此言不虚。
       女儿在学校的人缘好，做过班上的文娱委员，还参与了校刊的编辑。高二时，她听过学校组织的讲座，按照老师的要求，写了一篇作文，被推荐到市报上发表了。
      说起来颇有喜剧性，女儿高中毕业时，我和妻子揣度以她的学习成绩，大专都有可能考不取的，我甚至早早地为她买下了一间门面房，预备她今后可以做点小生意过日子。有几家高等职业大专提前招生，女儿听取了我的意见，参加一所大专院校的考试，同时参加了特长生考核。结果出来了：文化成绩达不到，可特长加分，居然列入提前招生的二百人中的第二名！这样女儿就顺利地走进了大学校门。
      女儿读的是营销与策划专业。这个专业，是合她的性情的，这从她平时的作业上可以感觉得到。三年的大专生活，不但丰富了她的专业知识，培养了她的专业能力，而且她的业余爱好还有了更多的表现机会。她担任了学生会艺术团戏曲社的社长，各种演出场合都活跃着她的身影，她还参加了常州市和丹阳市的戏曲大赛，获得不俗评价。女儿毕业后成了一家知名企业的销售人员。
      女儿象一棵野地里的树苗，自自然然地成长起来了，不但体态丰盈，青春美丽；就是做人做事，也不可等闲视之了。
      女儿大学的一位室友，因为一场责任事故失去了年青的生命。厂方在善后处理上未能与家属做到有效沟通，导致家属去厂里讨说法，遭殴打关押等一系列后续情况的出现。女儿一方面为这位好同学的意外离世感到悲伤，一方面自觉地站出来声援家属。先是在当地网站的论坛上发贴，将事件暴光，呼吁网友共同关注，推动双方合理解决。在网友互动的过程中，女儿始终有礼有节，及时更正不实信息，耐心解答网友问题，表现出了良好的心理素质和道德修养。事件最终得到解决，女儿也做了力所能及的事情。作为父亲，我为女儿的表现感到欣慰。
      现在，女儿到了论嫁的年龄，象以往在学习上、工作上一样，对于她的婚事，我和妻子也都没有参与太多的意见。我们知道，女儿就象一只小鹰，已经有了一双越来越坚硬的翅膀，她一定能够在人生的辽阔天空中，自由地，有力地翱翔的。
       我们相信她，祝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