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
2022-01-01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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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
芭蕉雨声
芭蕉雨声
钟情于某人，那人影或名字便会不分时辰“忽”地在心底出没。字也是，喜欢一个字，一个词，行文时便不自觉地在笔尖显现。忽，是我钟情的字。
忽，唇鼓如花，轻念浅呼，弥烟散雾。“天说变就变，忽就冷起来了。”“你这人怎么这样，忽东忽西的。”看似忽然发生的事，内里都藏着一个过程，就在你眼皮底下悄悄进行，与其说趁你不备，不如说是你背身不看或没顾上在意。待你某一刻定睛凝视，噢，竟如此！也许是量的累加，也许质已改变。
“惜别君未婚，儿女忽成行。”我把这话签在老同学QQ群里，他们搔搔发渐稀疏花白的头，不住叹息——那个黑发浓密的你我都跑哪儿去了？
出其不意的“忽”字，定然包蔽着一个不声不响的“渐”字。
自然造物，别存心机，空间留给你，让你把住一头，时间却无论如何都捂着不让你得见。这也是一种好心的游戏，若直接对落地女婴说她将来是一个形容枯槁的老媪，对男婴说他终究是要变成耳聋目昏的驼背老头儿的，且一并化成灰土粉末。他们又恰能听懂这些真言，那么结局可想而知，他们说啥都得退回娘肚里去，不要面世了。
然而人是个好奇的动物，你越捂着，我越要看。春夏秋冬，年月日时分秒，是人类对时间苦心孤诣的切割划分，似欲警醒一些东西。太行山有个八里沟，八里沟有个抱犊桥，抱犊桥有个传说。说有个老汉见天抱着小牛犊过河，不觉其沉重，忽一日没抱，再抱却抱不动了。牛犊一夜间长大了许多吗？其中玄机，你晓得的。这是时间的魔力，让人在意识混沌中渐走渐远，做一个兴致盎然的远行客。
如果说在圆滑无痕的日日月月中缓慢推移，不去悲伤未来的天塌地陷以及生命的必然消隐，只专注于眼前的物事和人情，才让人活得有些滋味和意趣，那，期间冷不丁冒出的“忽”，则是天空的闪，海上的浪，是忍了一冬冷气后的滋滋花开。荷锄稍息，伫足仰望，蓦然回眸，这些看似停滞的顿挫，却让先前的生趣陡升其存在的价值。就好比我家小侄儿挥舞一阵金箍棒斩除一阵妖魔鬼怪屈膝定脚后收到笑脸和叫好声，他是得意的；当然也有莽撞后遭到呵斥，使他明白此不可为。
忽，不是均匀分摊在每个人心，有的整个生命过程里出现不了几个“忽”，日复一日如磨道里转圈的驴，迈步成了机械运动，不知天黑天明，不知啥时是个够，不知哪里是尽头，吃饭，干活，睡觉，再吃饭再干活再睡觉。而心思敏锐的人最易捕捉这个“忽”字。“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这话闻之心疼，久别成悲、成伤、成苍老姿态。思念是个渐趋深幽的行径，体悟到这个深远和幽谧，是自我觉醒，是咀嚼后的回味。
无常里有恒常，恒常里有无常。渐进时经见的厉风急雨，不期而遇的荆棘、险滩和林林总总的苦恶，是躲不过的“忽”，如何镇定自己去面对和抗争，生命的能量和力道就派上用场了，而足够的磨砺能使其坚韧和强壮。忽，不论大小、深浅、快慢和凉热，皆可适时启人心智，让人不至于活成木头桩子。
人的命里，生和死是最大的“忽”，期间的小“忽”，就好比大年下那一挂鸣响的鞭炮，闷着头猛干一年，喜也悲也，终可坐于繁花落尽的宁静里喘口气，顾顾后，瞻瞻前，想想下一脚该咋抬。诗的下半句：“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罢罢罢，啥也别说了，捧着大碗吃饭吧，吃饱喝足好接着想，毕竟思索是需要气力的。
2014年2月24日10:10:11农历正月廿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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