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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狐狸精

2022-01-02叙事散文薛暮冬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4:46 编辑

生活的符咒如此精美, 所有的东西都密谋着打碎它。——艾米丽.狄金森天快要亮了。但那时,天还没有亮。只是泛着鱼肚白。只有一粒启明星形单影只,吊在空空的……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4:46 编辑 <br /><br />生活的符咒如此精美, 所有的东西都密谋着打碎它。——艾米丽.狄金森
天快要亮了。但那时,天还没有亮。只是泛着鱼肚白。只有一粒启明星形单影只,吊在空空的天幕上。一只鹧鸪仿佛受了惊似的,从山洞前的榆树上腾空而起,落在了洋槐树顶的一根枯枝上。它一边东张西望着,一边模拟着老太太的叹息发出低吟声。见无人喝彩,便又孤独的落在一块古老的岩石上。铁蛋似乎听到了叫疼的声音。鹧鸪没有停止飞翔。再往前飞,飞到了河湾边上的水云间,打了一个饱嗝。然后朗声大笑。最后发出了无可奈何的冗长的叹息声。铁蛋甚至想把这孤苦伶仃的鹧鸪塞进自己的头脑,然后一直陪伴着自己。必要的时候,再从他身上将它挤出来。铁蛋笑了笑,这种想法有些疯狂。
现在,铁蛋裤脚上挂满了露水,湿答答的,他不想将它拧干。他刚从洞门口的菜园里回来。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放下手中的小白菜,蹲下身子,努力地吮吸起这清新的纯净的露水的味道。他的一双祖传的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一口气狂吸了七八口芬芳的泥土味,咧开大嘴,无声地笑了。他浑身舒坦站在群山深处自家的山洞前。他准备进洞还没有进洞。就在这时,一只狐狸,一只红色的狐狸,突然插进了他的视线。而且不容置疑。铁蛋本能的朝后面退了两步,然后远远地望着狐狸。他似乎是在企图搞清楚为什么在此时,在此地,他和这只素昧平生的红狐有这样的邂逅。
红狐一点也不怕人。歪着脑袋,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铁蛋。她全神贯注地逼视着这个男人。逼视着这个男人早已空洞的双眸。目光里有着温存,温暖,还有一种悲悯情怀。甚至多多少少还有一些暧昧。铁蛋反倒有些不知所措啦。他有些紧张,有些恍惚,左脚使劲踢着沾满露水的草地。然后,他突然觉得有人,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在他的骨骼内东奔西突,赤裸,温暖。无论如何,是他自己遭遇这只狐狸的。铁蛋半蹲下身子,伸出了两只手。红狐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她毫不犹豫地钻入了铁蛋的怀抱。铁蛋一手拿着小白菜,一手抱着红狐,就往洞穴深处走。他要把这只可爱泼辣的红狐留给翠翠玩。
翠翠是铁蛋的妻子。至少在这个远离村庄,远离人群的山洞里,铁蛋和翠翠都是这么认为的。他们离开人群聚集的村庄,隐居在这个山洞里,至少已经有十年啦。他们互敬互爱,相敬如宾,感情笃厚。他俩都是这个山洞的洞主,没有正副之分。男女绝对平等。甚至翠翠的地位远高于铁蛋。没有谁逼着谁。心甘,情愿,两情相悦。虽然,翠翠比铁蛋年龄要大,至少要大二十岁。这一点,曾经让铁蛋的家人非常恼火。觉得翠翠简直就是狐狸精。铁蛋是让狐狸精给活生生迷住啦。村庄里的人也极力笑话他们。所以,他们才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不告而辞,隐居到了这座被命名为无量洞的深不可测的山洞里。
这是一座与世隔绝的山洞。当然,也是一个远离尘嚣的佳境。没有狗伸长脖子,面对陌生人狺狺狂吠;没有猪面对杀戮的哀哀嚎叫;没有秋蝉悲鸣。没有青蛙呱噪。就连苍蝇,蚊子,飞蛾也多少年不见啦。偶尔有一两只蝙蝠,从洞外飞回,翠翠说,那是把幸福快乐带进了洞。依稀记得这些动物的铁蛋夫妻,主动自觉的选择了沉默,或者,选择性遗忘。时间真的是如流水,转眼间,铁蛋已经年过半百,翠翠也是七十多岁的人啦。然而,他们的感情依旧深厚。这不,铁蛋一进山洞,就深情地吻了妻子一下。翠翠还没有起床,铁蛋一下子掀开了老伴的被子,把狐狸放了进去,说,亲爱的,别嫌弃呀!老公给你找了一个妹子。狐狸从被窝里窜出来,大眼睛一眨一眨的,调皮的看着翠翠。翠翠睡眼惺忪的,扑哧一声的笑了起来。铁蛋感到,这个简陋的家就像一座乐园。
从此以后,红狐成了铁蛋家的一个重要成员。铁蛋还给她起了一个外号,叫小三。铁蛋走到哪里,就把小三带到哪里。铁蛋上厕所,小三尾随在后面;铁蛋下山到集上去卖烟土,然后买盐,买米,买油,小三尾随在后面;铁蛋和翠翠一起吃饭,小三乖乖的蹲在脚底下。翠翠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说,这别是真正的狐狸精,来祸害我老公的。铁蛋满脸含笑和蔼可亲地说,你呀,人家不也曾经说你是狐狸精吗,可是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呢?从此以后,翠翠再没有当着铁蛋的面,说这个狐狸的是是非非。只是当铁蛋出门以后,小声嘀咕道,怎么看着那么瘆人呀,自古以来狐狸都是害人的家伙呀!可是,我翠翠算狐狸精吗?这里是乐园吗?她常常自言自语,成天到晚在山洞里走来走去,摸一摸,闻一闻,尝一尝。
更多的时候,铁蛋喜欢带上狐狸一起,下地干活。他在离无量洞不远的地方,开垦了一块荒地,然后在上面种植了罂粟。他喜欢欣赏罂粟花那令人炫目的艳丽。他更喜欢罂粟花果给自己带来的巨大的经济收益。说实话,他和翠翠的所有开销都在其中。翠翠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他们甚至半年乃至一年都不做爱。铁蛋不怪她。至于自己,就只有忍,努力地忍,大不了往死里忍。好在,现在有狐狸陪着自己,心里好受多啦。但是,狐狸真的会祸害自己,祸害这个家吗?铁蛋不知道。他自己朝自己摇了摇头。有时,他一而再再而三的问狐狸,你会害我吗?狐狸不吭声,只是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深情地凝视着铁蛋。
其实,作为高中毕业生,铁蛋曾经对历史非常感兴趣,要不是文化大革命剥夺了他上大学的权利,他的命运肯定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当然,他从来没有为自己的选择而后悔过。他知道,无论是正史,还是野史,关于狐狸的文字净是一些负面故事。早在魏晋时期,那些热爱清谈的门阀子弟,便总结出有一种女人叫狐狸精。铁蛋曾经阅读过不少笔记小说,其中的狐狸精大多美丽,风骚,魅力四射,对男人充满热爱,有着不可思议的占有欲。当然,最初的时候,狐狸精还并不是个贬义词,它仅仅是男人们一个性幻想的符号,仅供男人闲暇时意淫而已。到了大唐王朝,徐敬业实在无法忍受泱泱中国被一个女流之辈把持,于是,浓情邀请骆宾王这位旷世才子,大笔一挥,愤而写就《讨武檄》一文,指斥武则天,洎乎晚节,秽乱春宫;潜隐先帝之私,阴图后房之嬖;入门见嫉,蛾眉不肯让人;掩袖工谗,狐媚偏能惑主。于是,狐媚隆重登场。于是,从更早的褒姒、妲己,到其后的合德、飞燕无一例外,被贴上了这个标签。江山代有才人出。贵妃娘娘,李师师,列位先狐纷纷亮相,狐狸精作为美貌与野心并重的女人的代名词隆重登场。铁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其实,狐狸何罪之有?有罪的永远是人,与狐狸何干?铁蛋刮了刮狐狸的鼻子,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老话没有说错,日久生情。随着时光的推移,铁蛋觉得自己越来越离不开狐狸了。狐狸成了他生命中的又一个无法舍弃的伴侣。他曾经不止一次跟翠翠探讨过这个话题。在翠翠的面前,他从来不隐瞒自己的观点。他说,他喜欢狐狸的野性。他喜欢在夜半无人的时候,聆听睡在身边的狐狸的轻微的鼾声,他就会觉得她像一棵来自辽阔草原的野生植物,散发出来的是原始的野性的气味;她的举止像童蒙未凿的少儿,调皮可爱。特别是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如同一汪澄澈潋滟的湖,总是透出喜人的清新爽快。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因为什么原因,当铁蛋沦陷于自造的忧伤和疼痛中无力自拔的时候,只要狐狸一出现,空气顿时就会活跃起来,感染得铁蛋会突然觉得浑身充满了活力,情不自禁地想跟着蹦蹦跳跳。所以,和狐狸在一起,铁蛋觉得,比和人在一起,要舒服得多了,快活得多了。翠翠说,这样说,跟她在一起,比跟我在一起,你要开心多啦?铁蛋说,事实就是如此呀!翠翠禁不住嘤嘤哭了起来。见老婆哭得如此伤心,铁蛋赶紧来哄,直到把翠翠哄得破涕为笑。
每当这个时候,铁蛋所豢养的这只狐狸又表现得如此忧郁,如此无助。也许,狐狸是有思想的,只是,它无法用人类的语言诉说自己的思想而已。因为静水流深的日子里,生活总是呈现其狭隘,自私的一面,这多少令敏锐细腻的狐狸猝不及防,令她们感觉到尖锐莫名的疼痛。与此同时,那在不远处的远方的甜蜜日子不绝如缕地传来诱惑的呼唤,遥遥无期的期待把希望和绝望像毒药一样涂在她的伤口上。一看到隐藏在她眼睛里那一道伤痕,铁蛋就会像狼找到了血迹一样赶紧用舌头去舔。乘着这血色的光芒,铁蛋明白,红狐就能把自己带到另外一个世界。一个精神世界。一个理想国。
是的,这没有选择的余地。在那个有着露水和白霜的早晨,我想给朝霞染上快乐的颜色,可是,我的脚在疼痛。然后,我就遇到了勤劳的你。无人到来的时候,铁蛋喜欢听狐狸絮絮叨叨。然后,我的面前就呈现了广大而无边的你。这不是我的幻觉。当时,我实实在在就认准了你。虽然你佝偻着腰,但是,你的内心深处的爱,始终是大写着的,是站立着的。尽管我时常听到旷野深处我的家族在急切的呼唤我的声音,但是,我心甘情愿的留在你的身边,与你同床共宿,与你如影随形。谢谢你给了我这么多美好的回忆。一刹那间,铁蛋热泪盈眶。因为,铁蛋完全听懂了狐狸的甜言蜜语。铁蛋和红狐经常就这样长时间地沐浴在爱情的风里,为一种自造的隐喻所感动。对他们来说,每一个单独相处的日子,都是如此舒适,而且如此神圣。
那一天,铁蛋有些不舒服。发烧,还有些咳嗽。翠翠挪动着老迈的身体,独自一个人到罂粟地里去拔草了。在阒寂无人的世界里,红狐依偎在铁蛋身边。他们不说话。铁蛋不断抚摸狐狸的身体。一边抚摸,一边惊喜的发出呜呜声。狐狸似乎也在应和着,不断地发出快慰的呻吟声。狐狸温柔的趴伏在铁蛋的身上。铁蛋觉得自己的身体内有一团烈火在熊熊燃烧。他好像听到狐狸在温暖的呼唤着自己。仿佛它身体的某个部位有一道门可以让人自由出入一样。铁蛋也确实有到某处一游的渴望。恍恍惚惚间,铁蛋一下子摸进了门。他似乎听到自己大叫了一声,然后,这个世界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从此,铁蛋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他对翠翠更好了。他看到翠翠就说谢谢,就傻傻的笑。这跟过去比,简直就是判若两人。没有人知道究竟是什么改变了他的性格。翠翠也不知道。只是看到老公对狐狸更加关照,更加体贴入微。给狐狸喂饭喂菜,帮狐狸洗澡,梳理皮毛。翠翠觉得这没有什么不好。那天半夜,铁蛋带着狐狸走出山洞,在银色的月光下正意浓情浓。猛地一抬头,发现翠翠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铁蛋大惊失色。赤身裸体的蹲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句话也不说。作孽,作孽呀!翠翠嚎啕大哭起来,哭声如同一把利剑,刺破了无量洞宁静无边的夜色。翠翠返回山洞,顺手抄起一把镰刀,要把狐狸砍死。
铁蛋一把把狐狸紧紧搂在怀里,说,谁要是敢动它一根汗毛,我就把谁砍死。翠翠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说,老公呀,不能这样,千万不能这样,不是我不让你这样干,你这样做是要天打五雷轰呀!铁蛋说,我不管,我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啦,除了才开始的那几年,我们开心过,我们真正的过着日子。后来,随着你年龄的增长,我们做那事的机会越来越少。是呀,我们有过爱情,但是,不做,还能爱得起来吗?四五年来,我从来没有快活过,只有跟狐狸在一起,我才开心。你为什么不让我快活呢?翠翠哭着说,老公,这不能怪我呀!铁蛋说,我理解你,我不怪你,但是,请你理解一下我好不好?翠翠说,我这是作了什么孽呀?罢了罢了,随你怎么弄吧。于是,无量洞中,暂时恢复了宁静。
然而,很明显的,翠翠的心已经不在这里。她知道,这里不再是自己的乐园。那些草木,那些杂树,那些黑暗而潦草的枝杈,正和自己一起承受着无言的奇耻大辱。那天早晨,把铁蛋和狐狸一起送到地里干活以后,翠翠径直回到洞里,从石床底下拉出一只箱子,在箱里翻腾了一阵,拿出几件衣服,夹在腋下,踮着脚尖悄悄走出洞外,像是怕惊扰了这个世界。山洞门口的榆树杨树以及鹧鸪都屏住呼吸,眼睛尽量朝别的地方看。最后,终于转过脑袋,朝另外一边看去。那里,黎明时分的阳光已经温暖的照亮了山川大地。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不知道腿上手上被荆棘划破了多少道口子,也不知道一路上摔了多少跤,翠翠终于一瘸一拐的回到了村庄。
翠翠还记得村长的家。她径自找到了村长。村长大吃一惊。他说,老大姐呀,你知道吗?你和铁蛋消失后,全村的人都被我发动了起来,大家成群结队的到山里去寻找。他们找遍了山里的每一个山洞,每一处褶皱,每一道溪流,就是没有发现你们的踪影。你们究竟躲在哪里呀?翠翠说,我们哪里也没有去,我们就躲在无量洞里。村长说,不会吧,无量洞我们也找过呀!也罢也罢,你们的爱情故事倒也感天动地的。翠翠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可是,现在已经物是人非啦!然后,把她和铁蛋的故事,把铁蛋和狐狸的故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村长。村长说,不可思议,实在是太不可思议啦!村长又问,这么多年,你们都是怎么活下来的呀?翠翠随口说了一句,还不是因为种了罂粟。村长说,那可是要犯法的呀!
村长打电话给派出所。派出所出动了十几个民警,全副武装,村长也带了几十个村民,手持镰刀扁担,在翠翠的带领下,向无量洞进发。然而,早已人去洞空。翠翠又带领大伙赶到了罂粟地,一朵朵罂粟花正肆无忌惮的开放着。大家齐心协力铲除了罂粟。然后,凯旋而归。但是,他们没有找到铁蛋和他的红狐。因为,没有人知道,铁蛋们到底去了哪里?公安机关没有追究翠翠私种罂粟的责任。但是,派出所长表态,他们绝对不会放过铁蛋。政府给翠翠安排了低保。虽然少了一些,却也能保证她衣食无忧。睡在自家老房里,无数个不眠之夜,翠翠总是觉得,自己的屋子里有厄运降临,蚂蚁的死亡,老鼠的死亡,它们沉重的亡灵把锅碗瓢盆割裂得体无完肤,它们的阴影是打翻的白开水,翠翠觉得,整个世界都在为自己哭泣。
其实,铁蛋没有走远。他和他的狐狸就生活在山上,生活在人群不远的远方。生活在没有人可以干扰他们的地方。这是群山深处又一座山洞。又一个朝霞满天的早晨,鹧鸪在不停地啼叫着,围绕着一片博大的空虚啼叫着。铁蛋带着镰刀,大锹,他在山中自己开辟出来的又一片罂粟地里忙活起来。除草,松土。罂粟花开得正灿烂,那种夺人魂魄的灿烂。这是岁月深处的一个平凡的日子。铁蛋看到,他的一个自己,在罂粟地里唱着歌,另一个自己,正给一只红色的狐狸,涂抹上人类的爱情。干累了,他便坐下来,坐在一块古老的岩石上。红狐睡在他的身边,抚摸着他的手,又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面颊。然后,深情的凝视着铁蛋。那种眼神,似乎是在忍住一场洪水。又似乎是在央求铁蛋,和我一起躺下来,抱着我,紧紧地。抚摸我。我们在一起。我们永远在一起。我们彼此温暖。温暖我。挨着我躺下,我这儿舒服又暖和。
当铁蛋再次站起身的时候,他发现,村长带着派出所的一大群人,已经站在他们的面前。村长怒气冲冲的说,铁蛋,你让我们找的好苦呀!派出所所长也说,私种罂粟,这可是犯罪呀!把他铐起来,别让他再跑啦!两个警察把铁蛋的手背在后面,然后给他戴上了手铐。红狐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却无力回天。它看到,一个它不认识的男人,素昧平生的男人,那个村长,搬着一块大石头,一边大骂着,你这个狗日的狐狸精,一边奋力砸向自己。铁蛋大声喊着,小三,跑呀,赶紧跑呀,跑得越远越好!于是,红狐眼泪汪汪地望了铁蛋一眼,然后,不要命地向深山更深处跑去。
不知道跑了多久,红狐才停下脚步,回头望望,自己跑过的路上,也不完全都是荆棘。只是,铁蛋不见了,那些砸向自己的砖头,不见了。是的,没有什么,可以重新出现。只是,在所有有生的日子里,当自己的足音次第消逝,是否还能够再掐掐自己的手,和脚,和头,和身体的每一个部位,让铁蛋曾经抚摸过的地方,再度展现一种温暖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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