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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姥姥的村庄

2022-01-02抒情散文指间年华
姥姥的村庄姥姥已经不在了,村庄还在。我知道,那个村庄总会让我一遍遍念起,一遍遍思念到流泪。因为姥姥,那个村庄并不只是一块特定的土地,而是精神世界永远的守望,是温暖的源泉,是生命的一树花开。小时候,暑假和寒假必然要在姥姥家度过。或是父亲骑着家……

姥姥的村庄
姥姥已经不在了,村庄还在。   我知道,那个村庄总会让我一遍遍念起,一遍遍思念到流泪。因为姥姥,那个村庄并不只是一块特定的土地,而是精神世界永远的守望,是温暖的源泉,是生命的一树花开。   小时候,暑假和寒假必然要在姥姥家度过。或是父亲骑着家里那辆并不新的飞鸽自行车,屁股下垫着一个棉垫把我放在硌人的大梁上,或者随母亲背着大包小包经过长长的溪流,再穿过一座大山,就高高兴兴到了梦寐的村庄。推开陈旧的木门,我长长唤一声:姥姥,我来了……我知道,我那是撒娇,是小小的童心对这个世界的显摆,我料定姥姥会跑出来,亲亲地回应我一句:俺娃儿来了,来了,快进屋。   姥姥常说,窑洞是冬暧夏凉。也所以,从来不曾在姥姥的窑洞中有过寒冷的感觉,扑面的亲情与不可抵挡的溺爱成了一生的念念不忘。那时候,沟底有一座果林,最惹眼的砰砣梨,还有鸡蛋杏。我记得那里栓了好多的大狼狗,成天“汪汪”个不停,甚是凶猛。我们这些孩子只能远远观望,任凭涎水流了一大截也断然不敢以身犯险。鸡蛋杏,是像鸡蛋一般大小的甜杏,儿时的记忆中因为姥姥家在山坡上,所以才会结出那么美的杏儿来,所以一到姥姥家最馋的就是那一口。姥姥会不时打发舅舅们背上粮食,去沟底换一些回来。   当然,最开心的还是坐在暧暧的炕上,舅舅和表兄弟们也一齐过来,我们围成一个大大的圈,他们把好吃的不停往我碗里夹,我调皮而捣蛋地逗笑他们,然后沾沾自喜获得了大家的喜欢。而大人们则是互相问问近况。到了晚上,舅舅们也坐着不走,母亲常会谈起我们家那些事,与爷爷、与叔婶们的矛盾。母亲是悲苦的,她不失时机地在娘家人面前控诉、释放,她极需要在娘家获取一种温暖,甚至是动力去继续自己风霜雪雨一般的光景日月。   月光明晃晃地洒了进来,又退了去,我已经困意难制,拉下一个枕头倒在横本竖八交叉着的腿间,大人们却依然没有停止的意思,继续眉飞色舞地探讨生活。直到夜深了才不得不散去。结果,要么是铺好被子把我抱进去,要么是叫醒,半夜被人叫醒的感觉实在不爽,于是常会引得我发脾气嘟嚷几句,可从来没有抵挡住他们一次又一次如此不知疲倦的秉烛夜谈。 最让人匪夷所思的是,没睡几个小时,鸡还没叫头遍就又开始说道,当然此时主人公只有姥姥姥爷和母亲了,气得我不得不把被子蒙住头。真的不知道他们哪来那么多的话,恨不得把山河树木都细数一遍。   从儿时,到成年,我无数次见证着姥姥一家人的其乐融融,尽管母亲兄弟姐妹九人,却是难得的一团和气,亲如一人。但凡一家有困难,就一齐上阵,正如人说众人拾菜火焰高,十双筷子牢牢抱成团。自幼时的耳濡目染就是这样亲情浓浓,于是我料定这一生于美好的憧憬以及对世事的深情都来自于那个村庄,来自那几孔陈旧的窑洞。   小的时候,我们小辈兄弟姐妹都爱去姥姥家,十多个孩子闹闹吵吵,姥姥和姥爷从不会嫌弃。大舅住得稍远些,二舅和三舅一东一西住在隔壁,于是上墙头,各家乱窜也成了儿时开心的游戏。以至于现在看到墙边横置的梯子也有说不出的亲切。再后来,我们一个个长大了,去姥姥家的日子自然是越来越少,但心中从来不会忘记黄土高坡上那个小小的村庄。无需那道扶摇而上的炊烟,心里一直有一根丝线牢牢拴着,从四面八方汇聚到那里。兄弟姐妹几十人,一样记得那片深情的土地,以及土地上情深意重的亲人们。   去年,政府拔款重建窑洞,舅舅们没舍得拆,他们想要给孩子们留下一份回忆。是啊,一沓沓的回忆早已涂满了那几孔窑洞,那里有姥爷祖辈的印记,也有姥姥的笑颜,更有我们数也数不清的快乐。它多像一位德高望众的老者,一把花白的胡子从遥远的时光飘过,再向更遥远的未来。   后来,姥姥竟然变得痴痴傻傻,年轻时齐耳短发的她、永远是精神抖擞的她顿时柔弱的像个孩子。她目光迷离不时追寻着姥爷的影子,她憨憨一笑,露出豁了的牙齿,然而这样的她无疑是可爱的,我们心中最爱的姥姥无论怎样都是最美的。她从前辈的手中接过命运的火把,她把人间大爱在平凡琐碎的日子中慢慢播洒,她也让她的九个孩子无条件地散播到更远更广阔的天地去。   我们爱那个年轻的姥姥,更爱年老的她。当我将柔弱而彷徨不安的姥姥抱在怀里时,当我背着她,然后问是谁在背她时,她傻傻一笑,说:是个女儿。我的眼角有了闪动的泪花,胸腔里涌动着说不出的感慨。   如今,姥姥像老旧的钟表一样终于累不可支,停止了她的摆动。   但,真的停止了吗?   三十早上,母亲打电话说中午四舅让全部去姥爷家,问我怎么办?我说那就去啊。本来打算只去母亲家的,现在只好再折一站一起奔向姥爷家了。虽然过年的事情还没有完全安顿好,时间上紧得连轴转,但一提去姥爷家就有一种不顾一切的冲动。   我给同城的老姨打电话,告诉她远方的孩子们都回来了,还有几个姨家兄弟也在,问她去不去。老姨自然也是心痒难捺,就这样,我们一大家再添上老姨娘仨,满满三车人浩浩荡荡就驰向那个黄土高坡上的小村庄。   一切,依然那样熟悉,一排排的土房子,还有那个老巷子,巷口就是二舅的小卖部,小卖部的后面用杂草盖着一口辘轳井。虽然它们都几近破败,在风里孤寂地立着,但它们一样承载着我童年的回忆。   小时候的梦总是很多很多,包括做售货员。所以二舅那个矮小的小卖部就成了我们一份向往,二表弟看柜台的时候我们就在里屋打扑克,有人买东西时,就出来给他取东西、收钱。二舅的小卖部也好像总有一些新鲜好吃的东西,时不时诱惑着。二表弟比我小一岁,大姨家二姨妹和他同岁,我又比三表弟大点,比大表哥小点,所以我们这几个基本是一个党派,总是厮混在一起。   现在闭上眼,好像还能听到辘轳井”咕嘟咕嘟“转动铁绳的声音,不一会儿,就吊上来清洌洌一桶水。晨起的喧嚣混合着香草的味道,乡村的画面竟是美得让人不忍呼吸。人们姿态不一,形象不一,带着刚睡醒的慵懒,也有乡间的粗俗,说着露骨的笑话,也相互谈着庄稼的长势。原始般的生活面貌,带着最本真的快乐。   进了院子,四妗迎了出来,她就站在姥姥当年站的那个位置上,她也说了一句:俺娃来了。然后我们相视一笑,这是多么熟悉的感觉。接着,屋里的人相继出来了,常规的寒喧之后,窑洞里已密密麻麻站满了人。姥爷坐在炕头,红光满面,笑逐颜开,妗妗们在锅口忙着做饭。   儿时,常想帮姥姥做点什么,姥姥总说,等我孩长大了再做,现在姥姥还有力气。好几回我想替忙了一天的姥姥刷碗,姥姥还是不舍得,最多就让我下地帮着倒倒水,她坐在炕上,慢慢洗了干净。真的等到姥姥无力可支的时候,却有更多的人站了出来,我依然没有插脚的地方,或者更准确地说我一直可以理所当然地去享受。   一口大锅烩制着最朴素的乡间土菜,却是千万里之外依然匍匐在唇间的牵念。热气腾腾中,亲人们的笑脸是人间最美的画卷。粉条豆腐大烩菜、炸油糕、炸油饼、土豆丝凉拌菜等等,大盘小盘已放满了地上的高桌。不一会儿,人员就位,开始端到炕上开饭。一条炕显然是不够用,于是西窑的炕上,还有地上都摆放开来。   举起杯,祝福亲爱的姥爷健康长寿,福寿延绵。   欢呼声、笑闹声此起彼伏,这仿佛是几十年来不曾更改过的场景。就算人非昨日,却一样在那个简陋的窑洞中无数次上演着雷同的场景。父亲说起了二舅二妗当年的婚事,是二舅借了父亲一块手表把二妗就吸引了来。我们笑问二舅,二舅毫不掩饰。旧日的喧嚣,以及那些泛了黄的老故事就这样在笑谈中缓缓流淌。不管是一头毛驴驮来了谁的新娘,也不管是谁家闹出多少笑话。但我肯定那时岁月定也暧意融融。父辈们笃定也是一次次坐在这里把酒言欢,他们相互帮扶,彼此相牵,谈笑风生间亲情无边。父亲说一生难忘姥姥姥爷的深恩,年轻的父亲和母亲在贫穷中苦苦挣扎,如果不是姥爷一家人,不会有如今的幸福时光。那一座小山曾留下无数脚印,是姥爷以及舅舅一遍遍驮着的救济的粮食所留下,那一切,像一条温暖的河流从春到秋,从曾经到现在,继而永远不息。   现在,他们老了,默默看着这些后辈们呼喝叫闹,看他们在酒杯的碰撞中将亲情升华。   终有一天,我们也会老去,那时坐在这个窑洞中把酒杯碰响的又会是谁?恍惚间,我看到了姥姥,她笑盈盈坐在姥爷身边,她是年轻的样子,齐耳的短发,灰白的褂子。我明白了,这里永远不会冷清,因为姥姥一直在。   温暖,是我们活在这个世间的快乐,也是活着的支撑。   村口,一条长长的深沟绕成半圆环绕,两条从南到北的长路将村庄大致分成纵三行,黄土漫飞,土墙带着几许的斑驳,还有狭窄的巷子,参差不齐的窑洞。这个小小的村庄,就是姥姥的村庄,是温暖的村庄。   一踏入村口,亲切便扑面而来,有如归家,又如奔赴一场亲情的盛宴,心中便有缕缕幸福荡漾起来。   我想,我这一生都会与这个村庄紧紧相连,我无法不贪婪它所给予的亲情,更不能忘却这里是我对人世最初的启蒙,也是一生疲惫之后的停歇。   临行时,三妗站到跟前嘱咐让我正月十五再去,说今年将会很红火。小时候一到十五就跑到姥姥家转灯场的情景又跃然眼前,端灯碗、拜龙王、看大戏、转灯场、看秧歌等等,每一天都是热情澎湃喜气洋洋,每一天都有快乐的事情发生。三妗已经老了,脸上渐次有了皱纹,我早已高出了她的个头,然而在她的世界我依然是调皮的孩子,仿佛从来不曾长大。   看着三妗,又看了看我的孩子,我笑了笑,什么也没有说,却又千言万语说不尽。   那个村庄啊,都是故事,一生都写不完。   姥姥的村庄,是灵魂之上最美的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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