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书记

大夫支书 1
　　第一眼见这位支书，就觉得很有眼缘。三年访问下来，也一直和他在打交道，也越发熟悉，也彼此了解。 　　当时，我们在说着访问的事情。他本来就是个聪明人，很快的理解了事情，也做了安排。这使我们第一年，我们的访问就格外的顺畅。当时，我们正在屋子里面说事情，外面有人来找他。说过两句话，他就去墙边的立柜里取药。我瞥一眼，里面大大小小的药瓶，原来支书还在做大夫。他原来参军，在部队上做过军医一类。 　　这位支书，有着大夫的好脾气。说话也是不紧不慢，尤其能倾听别人说话。自己还不时的“嗯嗯”。他那里回话不多，但往往句句有质量，又伴随了极耐人寻味的一笑。笑时不出声，又极富内涵。现在想想，还记得当年他讲过一个笑话。说来也是村里实际事：村里有个傻乎乎的大半小子。好吃懒做还动手打人，又满大街的骚扰女孩子。上级说，“要保障残疾人氏的权利”。于是，把傻小子送到乡养老院里去，结果，不到两天，把养老院里的老头儿打坏好几个。于是，又给村子里送回来了。村子里还得想法给养着。――大夫书记说：说保障人权，是跟美国人学的。那么美国人就没傻子？他们那么喜欢这么傻子，我们装两飞机，给他们空运过去好了。（我已经忍不住的哈哈大笑，他那里还是笑不出声。略顿一下，又说，）你觉得这是笑话？原来有过这事儿。我早晨起来去公路边上，就看到十多个傻子那里站着。后来一打听。是半夜里，邻省用卡车拉来的。他们养不起，给我们送过来了。 2 　　大夫支书做大夫稀松。我在访问期间就听人们说，一般看病嘛，去张某某大夫，找李某某也行。XX不行。说实话，他看病不行。 　　人们对于他来做支书还是很满意。问卷中有一道问题，对于干部的信任度。对于村里人来说，干部就是支书。人们大都认为可以百分百分信任，最起码可以信任到大多半。理由呢，理由是人家这人没架子。不是拿着自己当支书。见人该怎么着怎么着。比如说，安排了来我这里访问了。你有事情一时过不来，人家他就又跑一趟，给说一声，“今天上午来不了了，你们别等着了……”看看，人家这支书当的。这人品高啊！再者，就是人家他“说事儿”。有事儿说事儿，该怎么着怎么着，不给你来虚的。这书记人家就当得够格儿。我们都服气。至于贪不贪？我们不知道。话又说回来了，哪个当官的不贪钱？再说，人家那也不叫贪。谁给经管了事，不该拿点操心费？那是应该的。 　　说到这里，我想起另外一段话。当时第一次进村访问时，有乡干部派人员陪同。闲聊中，那人说：这个村子不好干。有的人累死累活，最后落个里外不是人，还是干不下去。人家他就当当的干了这么多年。一点事没有，该拿的钱一点也不少拿。这叫什么？这就叫做本事。酒席间，他们说到一样本事：比如说，你这家超生了。乡里要罚钱。罚多少？该罚两万。两万掏不起，怎么办？乡里逼村里，村里逼户里。有的，被逼的跑了。乡里也不愿意，说这村干部也干不了。人家有的就会来事儿。村支书面儿大，到乡里一说，回头去那户里：你也不用跑！跑多远不还得回来？钱怎么也得掏，咱犯了国法了，就得给人家交钱。这么着，你有多少？一万有不？再想点法儿，找亲戚朋友帮个忙。凑一万五。剩下的事儿，我给你顶着。最后这事儿，弄得大家都高兴。掏钱的也高兴，收了钱的也高兴。他这个办事的也不能白跑。这叫做什么？这叫做本事。 　　短短这几天，与这位大夫支书交道，也多是访问的事情。也略见识了他的一些“小本事”。不但访问进程安排的顺利高效，我的住宿问题也解决的蛮好。看得出，他和村里人，和乡里人，和其他几个干部之间的关系都蛮不错。说话间，别人对他蛮是敬服神色。我就见村主任对他点头称是，很诚恳的样子。 　　但也有一些小道消息。就在那一年，我住在镇子上的一家小旅馆。晚上和镇上人下象棋。听那人说：他啊（指大夫书记）？村子里干得还不错。不过，也有人不服。前几年，我小舅子就捅了他这一刀。这里……（那人比划着自己下腹部，用手指往内一戳。）后来？后来，赔钱呗！我领着俺小舅子去人家那里给赔不是，看病。谁让你把人家捅坏了？ 3 　　大夫支书的确颇有头脑。 　　他对乡里领导说了什么，我不太清楚。他对我说的是：我对乡里他们说了你来访问的事儿。他们不能这么干……（大约内容是责怪乡领导接待不周，不能很好配合这项重要的访问工作。于是，在他的强烈要求下，乡里答应让村里代为接待一下。） 　　等乡领导在场时，他又明确的对我说：我们这个调查都是查什么内容呢？要是查到有什么乡里人口，计划生育方面的事儿，你提前说一下。我们好配合…… 　　大夫支书自家房子修得不错，高房大窗，冲水厕所连了沼气池。各样家当齐备。在他的妥善安排下，访问期，我也住得比较舒服。还在他家里吃过两顿饭。但我相信，这些，他都不会赔钱，甚至可以说，可以小有一赚吧。因为他是个有本事的人。 　　他这个大夫支书并不坏。应当说在好多时候做得很好。我觉得他笑得最美丽的时候，是一次，我们调查农村医改的问题。他悄悄的告诉我：你们就得来调查。国家早就拨了这项钱了。下边不干正事，都不知道怎么花了。你这一调查，他们马上就行动了。看外面停的那辆车，又是做档案，又是量血压的。这是干欢了。你们最好一年多调查两次。这比我们上报上去的有用多了。报上去的那数据，没法信。――说到这里，他又不出声的笑了，极有内涵，那时，我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很近。 　　大夫支书一儿一女。都是聪明有出息的。儿子军校毕业，现在是个小军官。女儿才考入医科大学。七年后，应当是位很不错的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