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连阴雨（散文）

连阴雨（散文）
雨一点点地渗透，一点一点地用力，只听得“哗啦”一声，我们家的院墙，被雨这个大力士慢慢推搡倒了。那墙泥的有些年成了，老往下掉土，但很结实，用了好几十年，只是墙根被老母猪近些年哄乱七糟，爹说找个时间修补修补，谁料想被雨给使了怀。 这雨下的没完没了，没日没夜。晚上下一阵子，白天阴着。或者白天下到黑夜，晚上也不放晴。全家人，不，全村庄的人都被雨撵到了屋里面，乖乖地呆着——你不是喜欢闲闲地蹲在房间里吗？你不是爱自由自在叭在炕上睡懒觉吗？这下该心满意足了吧。不是这样的，啥事都有个度，超过限，心里还是不舒服。就像这雨下的，一天、俩天还行，四天、五天人就急了，下到十天往上，人就不能或者无法闲蹲、睡懒觉了。
雨找着找着专推搡人家有些老旧、破烂的院墙、房屋。先是我家的墙，再是生产队年久失修的牲口棚的后墙，再是开了裂缝的搬到城里去住的秀秀家的房子。好象有如一个孩子似的，故意跟大人较真。接着，把人家屋顶的土层一点一点渗透了，便开始透过房顶往人家的房间里拼命钻——外面下着大雨，里面下小雨，看人还有没有心情和地方休息。人们只好把能接雨的东西都找来——脸盆、洗衣盆、铁锅、碟子甚至是吃饭用的碗，屋里炕上地下摆满了大大小小、临临碎碎的盆盆罐罐，像个卖厨具的小商店。可是天依然在下，屋顶只能还是往下漏雨，是那种掺了泥土的泥水。眼看到手就割的一地一地的即将成熟的麦子，眼巴巴地张望着叫人来收割，可这雨像个打漏的筛子，没底了，筛下似乎无个尽头的绵绵细雨，哗哗哗哗，哗哗哗哗，下的人心里火烧火燎、下的人满眼满脑海里都是一股一股的雨水。有人担心麦地里进了水，就穿上长茼雨靴，换上当工人的弟弟发的长雨衣，扛了张铁锹正出门又折了回来，说是村子后面十多年不流水的河里发了洪水，不要让孩子们乱跑。果然，我们竖起耳朵细细听，就有雷鸣般的轰轰声传来，就有好多人家的男人跑向地里——那可是一家人活命的希望和一年的汗水！土豆不能淹没，淹了土豆不长个、容易坏；麦地里也不能汪水，麦根到了季节就不再生长，叫雨这么一泡，根部会腐烂。没有根的支撑，麦子还能挺直身子站立吗？麦子站不住,齐刷刷跌倒在水里,然后在潮湿的地气里,成熟的麦子会发芽,从麦穗上再长出绿色的枝桠、绿色的麦穗——而这是庄稼人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谁都不想让一年的辛苦努力被这场雨泡为汤,像化为肥皂泡一样。 只好去商店扯来了成卷的塑料，一层层铺在湿成一团稀泥的屋顶，这样可以稍稍减轻雨水的冲刷。于是你家、我家都在屋顶上小心翼翼地铺塑料，唯恐稍一用力，把泡得松软的墙再弄塌。屋顶收拾好了，赶紧到地里，把沟里四处乱跑的水引到荒地或是沟渠里，把涨的满满一地的雨水设法往外弄，把自家地里进水的口子铁锨打瓷实——那里都是要命的水！就心里忿忿地骂：四、五月庄稼正缺水的时节，一个雨点儿都吝啬得不肯下。麦子还没长饱就催黄了，人们一点儿都不缺水了，又下个没完没了，真是害人没商量。可人有什么办法呢，老天爷就是这脾气，你根本不可能改变，只能默默承受。
终于，阴云被一阵风吹跑了，云缝里钻出来久违多日的太阳！那太阳是那么的可亲可爱，那么的招人喜爱，那么的神采奕奕。照的人眉开眼笑，心里暖洋洋的。村庄里的人不约而同，从憋极了的屋子里跑出来，走到街巷，走到地里：瞧瞧雨把心爱的麦子弄成了一幅啥模样？瞅瞅梦里都已经全发芽的麦子究竟张了新麦穗了没有？ 这场连阴雨，耽误的农活太多、太多了，往后的十天半月，恐怕就得没日没夜、起早贪黑地收拾麦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