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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涉水而过

2022-01-02叙事散文黑龙江小龙女
几天前,一位文友的母亲去世,博客的简短文字,像一篇讣告。原来真正的悲伤,不是呼天抢地,而是无语凄然。差不多的年龄,面临着相似人生——抚育幼子,孝敬老人充实成忙碌的人间烟火。使我更能体会他的痛苦,安慰词的“节哀顺变”是对岸风景,如何省略、跨越……
  几天前,一位文友的母亲去世,博客的简短文字,像一篇讣告。原来真正的悲伤,不是呼天抢地,而是无语凄然。差不多的年龄,面临着相似人生——抚育幼子,孝敬老人充实成忙碌的人间烟火。使我更能体会他的痛苦,安慰词的“节哀顺变”是对岸风景,如何省略、跨越悲伤抵达?从坍塌的自身世界泅水而过?并不是说说这般容易。这种悲伤情绪具有依赖性,像装甲车在心中碾过千遍万遍,藕断丝连中的百转千回,深陷而缠绵。   5年前的夏秋之际,90岁的奶奶离我而去。   在死神的逼视下,我陪她度过生命的最后时光,众亲友放下工作,仿佛就等她咽下最后一口气。我也清楚知道,奶奶一旦闭了眼,便永远走了。但目睹她被疾病折磨的只求速死,便又矛盾的盼她早日挣脱俗世痛苦。   每天从奶奶的房前走过,没听到丧事的鼓乐,竟有些不甘心。死神,还在匆忙竖起通向天堂的梯子。奶奶用另类的残酷方式,磨去众人的耐心、想念,孤独迎接瓜熟蒂落的死亡。我并没有想象中的大哭。一切丧葬形式只是一个人留给人间的最后念想。   从院里抬奶奶的灵柩出门,门口果树上,落下两只太平鸟,婉转的蹄叫让许多人侧目,众人纷纷说奶奶已经羽化成仙,会在天上保佑我家以后的好日子。   三天后的圆坟,望着奶奶永远的新家泪如泉涌,以后的烧七,重复着一番古老的传乘。   奶奶的屋子空了,童年的相关记忆,被蒙上一层黑布,用拒人千里之外的颜色,提示离别。那些融入生命的底色,完全没有改变的程序,又怎能禁住如此的伤损?   弟弟出生后,不足三岁的我,便睡到奶奶的炕上,隔辈人的亲,不是年轻父母可以替代,我便挥霍她有些盲目的溺爱了。   二年级时,邻座同学淘气,老师拽那个同学出去罚站,盛怒之下,把我当成同谋,一律同罪。事后,老师向我道歉,可我的委屈如决堤洪水,怎么也拦不住。我一直在哭,全班不能上课。在本校当老师的姑姑来了,把我连拉带拽的送回家。爸爸妈妈都在地里干活,我更是委屈的没地方出气。奶奶见了,不管青红皂白的巴掌落到姑姑身上,得知缘由后,要去找老师评理,与拦住她的小女儿吵的不可开交。   时隔30多年,我还记得坐在奶奶的炕上,吃着她给我用火盆烧的土豆。她粗糙、灵巧的大手给我洗脸,帮我梳好辫子,扎粉色的蝴蝶结……   奶奶70岁后,白内障越来越厉害,眼睛几乎失明。她走路时,要扶着墙或者炕沿慎重挪步,发出一种特有的慢节奏的“嚓、嚓”声。我根据这种亲切声音,判断她的方向。孩提的我,从中获得数不清的欢笑。   吉林省的大伯把奶奶接去住了半年。在她回来的时候,我去村口接,大声叫着奶奶奔过去。而奶奶也把手张开做出拥抱的姿势,因为看不清路,不敢迈步,整个身子向前倾着,像玩老鹰抓小鸡游戏,一直等我扑到她的怀里……   这些温暖记忆拨开我泪水的闸门,我以了然超脱的心境质问人生无奈,泪水依然不能自已的滑落,滴在键盘上。   失去了,一切琐碎都在彰显美好,与奶奶曾经的观念碰撞都难得可贵。奶奶不让我梳披肩发,让我长发飘飘的美梦碎掉,按照老辈儿令,家有丧事的人才如此打扮;奶奶让我穿很紧的胸衣,事关贞节大体,对我爱美而落的泪,硬起心肠视而不见。   如今,我怀着忏悔的心情去怀念,命运怎能给我一个听从的机会?我们一直在向前走啊!早已无路可退!   花开花落的坐看云起,流转的日月星辰催老我的亲人。   今年的闰月时候,已经66岁的舅舅、舅母一起去城里服装店订做寿衣。回来还讲着购物心得。比如用哪种料子做的衬衣,质地优良,穿着舒服。他们谈的甚至有些兴高采烈。寿衣在他们嘴里仿佛是赴另一场盛宴的礼服。我有些不解,寿衣还用讲究这些吗?等它派上用场,冷暖已不自知,还用操心皮肤的感觉吗?   望着正在衰老的父母,不止一次想到他们的百年之后,那个时间等在我的生命某处。他们的头疼脑热,他们的老年病,总像一面放大镜,我则冒充先哲一眼看穿生命真相,然后提前预支悲伤。   我怎能不这样想呢?人一出生,便踏上慢慢死去的路。这样说不免丧气,但事实确实如此。我们不怕死亡本身,只怕永远的未可知,一种无尽头的虚无。我们能忍受灵魂飘在茫茫洪荒千万年,却恐惧宇宙被毁灭几亿次,世界上的一切与自己再无关联。   人生要承受多少的生离死别啊!物质虽然不灭,但来世的约定注定是浪漫神话!   待母亲嗫喏提起该给她准备寿衣时,我便知道死亡不是我想回避,就能逃开它渐渐的逼近。我暗暗的悲伤毫无用处,甚至将要错过眼前的幸福。虽说母亲的某些老年病暂时无性命之忧。准备齐整的寿衣只是有备无患,甚至是另种角度的“冲喜”。尽管心存厌恶,但为彼此安心,还是准备着手张罗。   人生仿佛步入四季轮回,我们收藏浓重的沧桑,发悲凉之叹,却品一种散淡的况味!   那是奶奶刚离开的日子,我总会在梦中与她见面,不是梦寐以求的天伦之乐,却是再现她临终的种种痛苦,白天的强作欢颜,在梦中被解除武装,我则像个孤零零的孩子,恐惧的眼神注视她的痛苦而无能为力。往往泪水湿了枕巾,抽噎着醒来,瞪着黑夜再无睡意。这是冥冥中的奶奶,在指责我的思念吗?   忆起幼年时偶发不适,奶奶便拿出三根筷子,一个大碗,边叨咕作古的先人名字,边往筷子上浇水。念到谁的名讳,筷子站住了,奶奶总要一阵唾骂:“年节给你送了花费(指烧纸),你有吃有喝干吗不在阴间安心呆着,还回来看啥?孩子怎能禁得起?”这是奶奶告诉我梦里挣脱的方法?   迎来清明节气,我去给奶奶化纸钱,便能睡个安稳觉了。   日子如白驹过隙。五年了,我的思念像天边明明灭灭的星,走过撕心裂肺的痛苦,挣扎着心平气和迎击生命里一个个风暴。   我们都在刻骨铭心中涉水而过,用一段安静时光,耐心凭吊过去,拭干泪水,靠近永恒。   站在未来的海边,望白帆点点,海鸥展翅向天边飞去,涌动的浪花,洗刷一切阴霾,惊涛拍岸之后,沉入安静。   这是生命的达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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