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小记

刘满园

终于下定决心，不怕牺牲，去做胆结石切除手术。

我是2010年1月7号去医院普外科的，早上做心电图，B超，生化检验，下午消炎，打了三注吊针，晚上灌肠，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

8日早上8点23分，手术。此后有那么两个多小时，我都一无所知的，时间在我这儿暂停了。等我老婆签了字之后，就把自己全部交给大夫，一切再也不知道了。医院这个签字十分可恶，全是一些典型的意外，全是可能致死牺牲的条款，看着看着，像是咒语一样，就反感起来。说是10点40左右吧，苏醒过来时，首先听见的是同学崔珍康的声音，帮着往病床上弄我，可是很快又昏迷不醒了。下午正式醒来，全身疼痛，难受之极。这正是我一直担心的事情，术后这一段时间，真是难以忍受。 右胳膊上是自动测血压的仪器，鼻子里插着氧气管，胸部贴着观察心率、脉搏的测量仪，我就像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犯人，给固定在一个位置，一个姿势上，失去了应有的生存自由。那是绝对的平躺，而且不能枕枕头，十分难受。伤口倒是不觉得痛，特别是腰部和背部，酸疼得要命，有时就想锥子在扎一样。身子不能动弹，心里就憋屈得慌，烦躁。越是烦乱，越是渴望不痛，反而变本加厉地疼痛，变本加厉地难受。

疼痛是世界上最普遍最多见的病变，有好多疼痛就连医生也搞不清楚，没有办法医治。一切病变，或者大多数，都是以疼痛的形式表现着，警示着，折腾着病人。好多病，都是这儿那儿疼了，痛得久了，才看大夫，才上医院的。然后查这查那，才查出病变来，查出生死存亡的大病来。大夫都心硬，对婆婆妈妈唠唠叨叨的病人，一般都不屑一顾，当然并非不关心病人痛痒。病人再痛，人家不以为然。病人痛得厉害时，总要给大夫呻吟。可大夫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一脸处乱不惊的神情：痛就痛吧，坚持一下。大夫只关心通的问题，小便通，大便通。术后大小便通得越早，手术越成功，大夫越放心。至于痛的问题，小事一桩，无关大局，自己解决吧。

痛得最为厉害的时候，我只想望着翻个身，或者侧侧身子，变换个姿势，疼痛可能就会减少一点。可是，就这样小小的要求，却不能达到。真是无法想象，人要是一直停留在一种姿势上，不知会是什么样子。生命就是不断运动，不断变化的过程，谁要是停留在某种状态，不再变化了，也就完蛋了。看来，生命体是个不能顿停的东西，也不能固定，要时时变换，不断更新才行。

熬到临晨的时候，我觉得就要崩溃了，多次问了大夫，才允许让稍微坐起来一会儿，这下我就谢天谢地了，一下子轻松了好多。但很快，腹部又有些痛，只好又平躺着睡下来，想侧着睡睡，不可能的，因为这样压迫伤口，不行。这一夜，我根本就没有入眠。后半夜，全身各处越发难受起来。我痛得无法合上眼，就那样恍恍惚惚一宿。这种体会，只有生过病，住过院，做过手术的人才有切身的体会，别人是想象到的，这是一种切腹的疼痛。再没有办法的时候，完全可以呻吟两声，这样，的确可以分散注意力，减少痛苦。这一夜，我多数都在呻吟着。

到了第二天，腰背轻松了些，但是伤口明显疼痛起来，尤其是里面，肝脏部位，隐隐作痛。我真有些后悔，后悔来做手术。我还想，那些做过的人，我咨询过的人，就像搞传销一样，一个蒙骗一个。都说轻松来着，不痛来着，怎么这样难受呀。回头一想，下次再有人问我，我还会说得轻松一些，鼓励病人下定决心，剔除病患嘛。也许，人家对我也是出于这种考虑吧。什么叫言不由衷呀，这就是，这种好人再违心，也得当。世人，世事，大都这样真真假假吧。只有亲自用身心去体会了，才能真正明白个中的滋味。

时间是个弹性很大的东西，痛苦难受的那些天，分分秒秒都漫长无比，真是度日如年哪。但是日复一日，昼夜更替，懵懵懂懂中，10天光阴就过去了，一晃已经到了1月16号。大夫说，16号我就可以出院。现在回想起来，时间过得还真快，一段痛苦的经历又滑过去了。男不怕苦，女不怕生，也是啊，一切都会过去的，天底下没有过不去的事情。一切事情，都会被时间这双无情的手掌捏得粉碎。

[ 本帖最后由 刘满园 于 2010-2-13 18:01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