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三题
2022-01-02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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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张治龙
七月: 童话童真善界
很小的时候读过一些童话,后来渐行渐远,再后来只能模糊地记得几个名字:郑渊洁、杨红缨、汤素兰……
真没想到,汤素兰之后郴州还有刘青鹏,做儿童文学的他,已经出了两本童话专辑,最近的一本叫做《草丛森林的奇幻旅行》。
进入《草丛森林的奇幻旅行》,我顿时觉得自己渺小起来,人本来就是这样,除了偶尔的个人主义自我膨胀之外,人与尘埃与蚂蚁与童话主人公麦丛就只是一样大,甚至于更卑微。
故事是从一只会说话的垃圾桶开始的,性格舒缓的麦丛相遇一只来到他家的垃圾桶,这只垃圾桶来头不小,乃是天外一个王国的米罗王子。后来参与故事的有古怪的精灵,漂亮的蚂蚁公主,睿智的萤火虫校长等。
草丛森林的旅行攻略,我想我是不必累赘重复的。
对于童话文本我一直高度尊重,它首先声明的虚拟反而让我以日常之心对待它,童话中一切拟人化的对象,是文本必须的修辞,森林、飞鸟、游鱼、猛兽、植物,还有进入童话语境的人,是实物世界的观照映射。
正因为如此,我觉得刘青鹏的童话,至少为小读者或我这样的老读者,带来了关于自身生命和关联生命体的善感,文本以实物世界的经验,“体验”虚拟世界的历程,从而生成新的生命存在经验。
《草丛森林的奇幻旅行》是想象丰富的读本,是语感很韵味的读本,是富有诗性空间的读本,单单看每一章节,就像读一篇好的散文或微型小说。童话文体对于语词的要求,其实并没有因为虚拟而下降,这一点上,作者刘青鹏做得不是一般的好。
很多时候,文学人在走着相悖的路,那些一直在朝奉圣殿想有所得的作者,身体和精神都憔悴的时候,还是一无所获,他们仍然没有看到曙光而是相遇暮光,一进入文学迷宫,大多数人也只能如年岁一样,渐渐老眼昏花,而不是心境澄澈,了无尘埃。
做文学不易,前人已经走过的路,你再拿来指指点点,于自己也没什么意思,于他人浪费了宝贵光阴。读文学也不易,像我等知天命的年岁,也只是断断续续、杂七杂八地读,要说有什么大的所得,必是鬼话。
这样就不免怀念起童真来。
一部童话作品出版了,它生成了什么意义?
有些作家作品出版开个会,一定要设立一个主题,拉来的说客自会述说它的社会意义,作者也就陶醉于虚幻的位置站队,这其实很无聊。不错,作品当然有意义,但是那么宏大,就十分可疑。
《草丛森林的奇幻旅行》以及刘青鹏的上一部童话,我们郴州人心知肚明,确实是填了空白的。
刘青鹏人本真,他与我说创作作品的重要作用之一,是给他孩子听。对于一个作家而言,这真是近乎猪头一样的话语,但我就是欣赏他这一点,在当下人精远远多于猪头的时代,我觉得诚实的作家诚实的作品才能真实立于社会,才对社会有正能量。当然猪头这个说法让我不安,我对他是尊敬的善意的,好在刘青鹏大多数人称他牛头。
《草丛森林的奇幻旅行》出版,我一方面惊叹作者建构艺术之境的才情笔力,更敬佩他在现实世界对美好家庭的经营,一部作品的终极价值,我首推的是善性,善性具有发散性,它有一个起点,就是小家,然后如风撒播,链接,就创造了一个大的善界。
在我的作文德性中,我是不喜欢向人详细介绍他人文字这样那样或七或八的,本来的秩序是按照读者的兴趣进入,继而精神照亮,这才是阅读的正道,因而对于刘青鹏《草丛森林的奇幻旅行》的这些字,我很有自知之明,我需要戛然而止,然后是你翻页开始草丛森林的奇幻旅行,我唯一希望的是,就像你虔诚的旅行,自始至终,把书读完,若有所思。
七月: 《莫愁路漫漫摄影集》随感
莫愁大哥给我们展示的乡村景观,是原生态的花,原生态的草,还有花间细语的精灵。他传上来的图片,不带.com或.net,是脚踏实地踩在乡间的山岩,涉足甘甜的山泉,扑捉到的固化的高像素的动态美景。
我不知黔东南的山水与我故乡湘南有何特别的不同,在他的作品中,山水似乎更为明朗和通透,恰如好客而诚恳的川渝人。
我一直困惑,沈从文为何不跨过《边城》的那条小河,翻山越岭到黔东南寻找河源?一方山水养一方人吧, 莫愁路漫漫的作品,一样根植于故乡的自然与人文中,喧闹的城里人看了,有一种置身于喧闹外的宁静。
莫愁大哥的书法,曾获"湘渝鄂黔"四省边区第一名,功出柳公权,集二王神韵,触类旁通,笔笔中锋,不用側锋取媚,柔中寓韧,布局灵动险峻,却如武陵山水般浑然一体。
他的摄影色彩的运用,既能照顾构思大局,又敢细部强烈色差对比,给人如空谷幽兰般感受和振奋,好的艺术创作总给人一种复归事物本真的美,脱离堕性的固执和偏激。莫愁大哥的作品,不仅仅是将我们带入了自然,带入了山水,更可以说,将我们带入了生活。生活,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紧张,放松。就象莫愁大哥的作品,坚硬的山岩披上了清溪的围巾,花开了,鸟叫了,蝴蝶在采风...
为他的几幅作品配几个字表示仰望之情。
《虫虫世界》
春风唤回了我的记忆,我那久违了的山花姑娘,看到你笑逐颜开,你可知我抖落了多少尘埃?
吻你,是我泥土中就做着的梦。
你别在细茎上摇晃,我的身体,只藏着思恋长长。
《玉立》
我从城市的水泥丛林空隙,找到了归家的路,黑夜给了我不眠的思考,我的家在那边。
一方莲池,小荷尖尖。
我披七彩霓虹,一揽鳞鳞清波。
水面的枝丫,是我休憩的亭阁。
《山里娃 》
我也可姓赵钱孙李,不同的只是我喝的水没有铁锈,我吹的空调不交电费,我吃的果子裹着晨露。
山里走出的孩子骨硬,挑得起生活的担子。
我看着远方,那是大了要去的地盘。
长身子的时候,我就在绿水青山中漫漶。
七月:瓜香与思乡
一个人的精神是有重量的,无论轻到多么的逼近无,它却如物象那缕牵着风筝的线,风筝高入云天,而牵线细微到秒秒不可见,偏偏就存在着,抵抗着宽大羽翼越来越大的浮力。
我不知道,握着细线的放飞人何时让他的风筝挣脱自己的把控,离开意念中的势力范围,或是风筝在时光的喧嚣下,最终疲惫坠入细线那端的洼地。
在安淑建构的散文幻觉语境中,他的身份与朴塘村的关系置换,似放飞人与风筝般的暧昧关联,不过物化的故乡陈化为放飞人,而作者投诚为一丫被乡情一线牵着的筝叶,如飘萍游荡在南方之南的都市,所处不是天上而是地下,尽管肉身已经离开故乡,而精神时不时回母土朴塘村撒娇,以拖拽渐将别离的青葱年月。
这些年我阅读安淑林林总总的散文篇什中,更吸引我的还是朴塘村,这个湘南简陋山村,在读者看来沉潜在千山之外,有着包罗万象的幽深穿越,清贫时代的郁郁寡欢,夜光下出乎意料的人性蠕动。
安淑不绝如缕的叙事不觉到了七月,在时间计程上,这是湘南朴塘村瓜果飘香的季节,南方之南城市的潮热,必定驱使他在茫茫丰乳肥臀中转身,再次用朴塘村七月瑞瓜的香甜,冲刷他日渐厚白的舌苔,重置曾经的欢悦。
朴塘村瑞瓜上市的时候,其实还有孪生兄妹,就是香瓜和菜瓜,香瓜甜且香,至今市面仍常见可以不解释,菜瓜长形有糖分但接近无甜,当年极其便宜,与黄瓜相比似乎价更贱。再有才是瑞瓜,它不像香瓜滚圆,也不像菜瓜修长,它的甜度低于香瓜,但我闻来,它的香度是高于香瓜的。
为何香瓜放着甜瓜的名称不用,非要抢本来属于瑞瓜的专属?我一直怀疑香瓜是因为甜不过西瓜,退而其次抢了瑞瓜的域名。
在阅读《七月瑞瓜香》前,我真的不能确定这瓜的学名,我母亲的瑶山称这种瓜为枣瓜,它们像一只只放大了的狗头枣香甜。 安淑的文本告诉我:这瓜他查找不到其书名,我也好奇地翻阅了相关的农作物瓜果专业书籍,还是没有查着个名堂来。
湘南人喜欢讲古,凡事爱与传说搭边。相传神农帝于三月在羊脑乡的盘古山采药,途中口干,若喝甘泉,顺道在半山的山泉边的一户人家小歇,老农甚是热情,端来家里的酒浮辣子,刀豆。神农帝饮后,颇为开心,神农帝看老农家四周只有果树,却鲜有瓜蔬,临别时,顺手拿出几颗种子,让老农种在山涧边的菜地里。叮嘱,施土肥,月余后用草杆或者稻椐铺在土地上,瓜不沾泥土,雨水季节就不易烂,因而就有了瓜。
瑞瓜成熟后蒂则落,朝地的那面,是白色的。故乡人为感恩先祖神农之遗德,将此瓜取名为瑞瓜,寓意祥瑞发达,此后,故乡便遍地普种瑞瓜。
这是一种普遍的低级文本言说修辞,不得不说广泛存在于乡间和旷野。
在安淑的朴塘村语法中,不断出现湘南特有的吊诡:巫风,生死,夜魅,打石,月光......
他诸般层级建构技法,无不为一个立面的完整精神家园粉饰服务。从这个角度言说,我喜欢他这样低下身子,带着读者我面对大地,面对岁月,收获这些带着色香味的素的饕餮餐。
一个好的厨师如果能够做出一席大菜,他也一定知道上菜的隐蔽秩序,今天到乡下吃了一只肥鹅,突然好想吃瑞瓜,遍寻市场不得,甚遗憾,现恰巧读到安淑《七月瑞瓜香》,竟然咂咂嘴,似有满足感,遂敲字记之。
2020/7/18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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