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几何：吵了一架

         算是朋友
　　 一年多没见，平时也极少联系的朋友，发来微信问我最近怎么样。我回答说凑合过吧，今年主要目标是活下去。这是事实，也是一种习惯性谨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提防就成了人跟人之间的必须。或许这种谨慎是多余的，又或许是它的确发挥了作用，总之，接下来对方并没有提借钱的事儿，而只是吐了一大桶苦水。他的课外培训班是教小孩子硬笔书法的，本来发展势头良好，在上海开了三个校区，年前计划着去武汉开分校来着，嗯，他是湖北人，但老家离武汉有点距离。赶上疫情，眼看着半年没开张，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开张，心里自然忐忑焦虑。我边听边安慰着，同情中掺杂着寥寥几丝幸灾乐祸，就像他以前跟我讲他生意如何好的时候，我也是边听边祝贺着，替他高兴中掺杂着几丝羡慕嫉妒。是的，几丝罢了，肯定有，也肯定不多；肯定不多，但肯定有。即便如此，我仍然认为他是我的朋友，虽然正在淡忘，但至少目前还是。


　　 写日记吧
　　 网上传得很火、吵得很凶的那日记，我没看。我每周写好几篇日记，但是，即便我自己的日记，我基本上也就是写完了挑错别字时会看一遍，然后，就是发出去给大家看。所谓的大家，几个论坛加起来，也不过是几十号人。其实挺好，人活在社会上，没人搭理诚然是一种压力，被太多人盯着也是一种压力，最舒服的状态，恰是有一些人关注，但不多。我还会继续坚持写下去，虽然不保证能坚持多久，我也希望更多人来写日记。毕竟，每个人都是人类历史的组成部分，都有着独一无二的体验和视角。当写日记的人越多，历史也就越容易逼近真相。可如果写日记的人太少，哪怕它事实上的确只是个人视角，但总归会被视为某种代表，被赋予更多意义，也相应有了更多压力和风险，当然，也可能会有更多收益。没办法的事，就像你想去一个地方旅游或者买个什么东西，先上网搜一下评价，我发了一条，说很好，而其他成千上万人都没说，那么，我这句很好，分量就很重了。虽然，按说，无论其他人说不说，我都只是代表了我自己而已。那么，怪谁呢？你，我，还是其他没写的人？


　　 吃亏的叶子
　　 说回我的日记，因为是我在写，而不是叶子，久而久之，大家就认为我家就是日记中的样子。可事实上显然不是如此，那只是我眼中的样子，在天天和叶子眼中，肯定不会完全一样。有些事上，差别还会很大。事实的确只有一个，但看事实的角度很多，分析事实的理论和情感通道更多。更何况，文章中的事实，肯定是挑选过的，我不可能事无巨细全部写上去，而这种挑选背后，哪怕我尽量客观，能绝对客观吗？总体来说，因为我写了，叶子没写，事实上，她吃亏了。话语权很重要，这点谁都知道，但是，很多人选择了放弃。写日记需要很高的天赋吗？小学就会的东西。昨天在一个散文作者的微信群里，我把这点挑明了，事实上散文在这方面跟日记一样，它某种意义上是实现了对其他沉默的当事人的“表述垄断”，而这至少是它一部分的价值所在。如果所有当事人都发声呢？所有人都当面对质呢？那么，未必没有一篇散文或日记经得起推敲，但肯定不会再有原来的美感。某件事，我给你提供了一个视角，然后，你以为就是那件事的全部，因为你只看到我说的，只看到我想说的。挑明这点，是希望大家读文章的时候，保持一点理性，否则，对其他人不公平，比如，叶子。


　　 吵了一架
　　 昨天中午刚跟叶子吵了一架，说起来，我们一年多没吵了。嗯，跟日记无关。她邀请了一个闺蜜来家里吃饭，对此我谈不上欢迎，毕竟是疫情期间，但是，也不是很抵触，更谈不上反对，她好朋友屈指可数，且有日子没见了。闺蜜来了，叶子烧菜，我陪天天学习，期间还被老板抓着开了大半个小时的会，等出来，菜就快上桌了。看似没问题吧？但不是的。我先吃完，然后开始忙着洗碗刷锅擦灶台，而叶子在跟闺蜜聊天。在我看来，两个人在一唱一和的批评我，我没管住自己的嘴，反驳了几句，然后，跟叶子吵起来了。她说了很多委屈，比如我不开车，比如家里的事儿都是她在做，天天不让剪指甲，她晚上等孩子睡熟了剪，孩子三点左右还要小便一次等等。我也很委屈，每天起床去上班，下班回来直到天天睡觉，我都是在做家务和陪他学习和玩，让叶子可以歇歇，我没有任何工作外的社交，全身心都给了这个家，是有些方面做得不够好，但自觉80分总有的。吵完了，当然还是我道歉，事实上，我也后悔了，不该较真，尤其不该在她闺蜜在的情况下较真。


　　 事后反思
　　 按照普遍的上海规矩，那顿午饭我来烧会更好一点，毕竟是叶子的客人来了，她更适合陪着聊天。虽然我开会耽误了些时间，但并不是完全没有时间，而我甚至没去厨房问问叶子，主动帮帮忙，这应该是导致她发作的导火线。叶子的委屈我知道，不是一天了。诚然，有些是她自找的，她对生活品质的要求比较高，我和岳母都达不到，慢慢就都落到了她自己头上。比如给天天烧早饭，最开始是我和岳母，但她都瞧不上，从天天三岁开始，她放弃懒觉习惯，接手了。诚然，她做得确实更好，但如果做得好一点的结果，是伴随着自己一肚子气来的，这个要不要去做，是需要自己想想的。其次，给女士们一个建议，吐槽老公的时候，最好别趁着他在场的时间。你们私下里怎么吐槽都行的，你们有委屈，我们知道，有几个人能够让自己的另一半没委屈啊，女人有，男人也有。但知道，不代表愿意听。尤其是你跟另外一个人一唱一和的时候，很难控制好吐槽的力度，容易越线。最后，再反思一下自己，叶子有些话说得很对，我就是认定了万事有她，总归她能做好，所以我就不操心了，不花心思了。虽然这事有历史原因，原来我也参与的，但我的意见总是被她碾压，事实也证明确实她处理地比我好，慢慢我就放弃了参与意见，也不操心了，总之她怎么安排我怎么做。但这种态度，确实让她有了更大压力，拍板很爽，但相应的责任带来的压力很大，虽然我从未追究过她，但那种压力还是在的。


　　 风雨送别
　　 吵完架后两个小时，叶子带天天坐车回娘家了。嗯，不是因为吵架走的，早有计划。走的时候，风很大，还下着小雨。我送她们娘俩到公交车站，叶子背着双肩包，天天拉着红色瓢虫的小拉杆箱，里面装着他的作业。天天很开心，他以为我也一起回去。车来了，看着那娘俩上车，天天熟练地跑到后排坐下，帮妈妈占位置。看着车在风雨中开走，想着他们到家要两个小时，眼睛发酸。再想着过去的两年里，他们多少日子就是这么过来的，我确实很后悔跟叶子吵那一架。给她发了个微信红包，正式道歉了。晚上，又给叶子打电话，问了她晒在阳台上的南瓜子和笋干怎么处理，又问桌子上炸好的那袋虾片是不是忘了拿了。她告诉了我怎么做，说那龙虾片给留给我吃的，她们在那边还有。我正式道歉，承认错误，她说没事儿，过去就过去了。叶子比我大气，在这段婚姻里，我伤她其实更多的。只是，承认这点容易，有些事，改起来，很难。或许，还真是努力赚钱更容易一些，有些事儿不是钱的问题，但多些钱后，确实就有了另外的解决方案。比如，雇了烧饭阿姨，我建议过，叶子一直没答应，其实，主要也还是因为赚得不够多。


　　 记得浇水
　　 送别回来，坐在阳台上，看着外面的风雨发呆。头上是叶子给天天洗的衣服，身边是叶子种的花，晒的南瓜子和笋干，桌上还摆放着叶子中午烧的菜肴。她带走了一部分，但却也特意给我留了很多我爱吃的。哪怕是刚吵过，她终归还是心疼我。一个花盆里，若隐若现的撒着一些南瓜种子，天天临走时给它们浇过水，然后提醒我：“爸爸，你要记得浇水啊，每天就浇一次。”我答应了，他过会又跟我说一遍，还跑去跟叶子吐槽说：“爸爸总是忘记。”又想起了叶子那句口头禅：“我说过多少遍了。”这话我很不爱听，一听就反感，但是，事实上，的确是，有些事，她说很多遍了，而我，懒得改。
河蚌赌徒
2020年4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