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步虎山头

                                          

徒步虎山，今天走老道，老道像个大网兜，兜住的是套外、窑沟、马沟、庙岭、先峰、虎山村、栗子园、栗子园六组、虎山小学、虎山长城。大网兜不知道自己兜住了什么，自己翻兜底儿查找：各种小草鼓动，各种树花努力，发芽大葱骄傲于自己内里的空阔。

大葱正被水浇，和下大雨一样，久违的意外。给菜地浇水，天借人手撒形而上。大水一浇，每一个粒土，谁也不想跑动——这几日，即将谷雨，惊蜇以来，一直没下雨。对于意外的幸福，我的第一反应可能是跑开去，开辟另一个稍压抑、低调一些的战场，为的是，害怕灾难也不及提防。但土粒和大葱认为，当下的幸福，也是战场。

我慢走的时候，樱桃花暗地里打骨朵，怒放的花集中力量平展花瓣，雄蕊力争沉稳，雌蕊一直小心，互相监督检查各自的排列。虎山老道上，车辆飞驰，时间必要间隔才存在，眼前车辆嗖嗖，把时间分为一段一段的直线，互相追赶和碾压。我用慢走的方式度量时间，时间变长。今天我小心地安放目光在花侧——把迎春花的雄蕊当做时针，雌蕊当做秒针。这样我把时间放在花上，去年和今年仿佛，今春的一瞬和史前的慢长差别不大——我非花，花一直在时间之外，开花的妙处，是可以发现一只蜂的意图，并指导它的行动：针针准确，分秒必争——噢，这一朵发现了时间！

花不待老，至谷雨，顺着雨点下落。又遇一棵树，什么花，这么白？远看像梨花。我老家一棵大梨树，前年不再开花，大树立即死掉了。梨花一直在我童年里开。今天我的愿望看见了梨花，也看见了村头的辽阔、江水。花开放自己也是为了辽阔啊，之后改革为果实。

行至虎山头，田垄里站着一位母亲，她在耙地。太阳往下落，白天要落下去了。天黑才有月亮，她一直劳动。握着耙子，春天里站立着一个时针或钞针，待土豆开花，等苞米抽穗。人的一辈子，最长的路，就是从田头到田尾。对时间理解准确的，莫过于月光下母亲握着的一把锄。

我手握山蒜，柳枝，走上庙岭。庙岭很多野狗对我高傲地叫。庙岭的狗以为大岭开迎山红花是一件重大历史事件，是它家的一部分。花瓣不同于古城墙砖，砖一块一块往下压，花一朵朵向天上开。狗叫声也如花开。我在庙岭，对着一朵小白花，默拜。

回到家，查看一兜的收获，重新写字，学习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