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司的笑

      几年前的一次中考，考前“上司”给个别老监考员开了一个会，包括我。给了我们每个人五个学生名单，说是初三的尖子生，在考场适当照顾一下。他笑着对我们说，可他的笑有点勉强。
      那次监考，我没办法让自己像今天一样集中精神，像树一样坚守岗位，像粉色的确良一样轻松舒爽，是不是该像蟒蛇一样张着血盆大嘴吞噬自己的职责和良心，我在揣度。
      我在考场巡视好几圈，也看见了，我背过的五个学生的名字。这五个学生的名字好沉啊，像十字架一样压得我呼吸困难。再看看埋头答题的其他考生，做人难啊，当老师也难，尤其是监考员，因为“上司”的笑就在我眼前，他的笑无端地给我留下了忽忽若失的无名怅惘。真有名单上的学生有一题错了，我该怎么办，指出来，颓唐得我使不出力来。考前，没看到考场的学生纹丝不动的情形，我真想为领导分忧解难来着，可就在一霎那间，我在公理面前举了白旗。公理占据了我的感性，“上司”的笑让它随风散去吧。于是，我老老实实坐在了座位上，什么也没做，我坦然地等待着考试后的“审判”。
      “今天招生办主任说，让我俩监考认真些！”副监考小雨对我说。哦，有人回头说话我马上警示了！我义正言辞地对自己说。
     “王老师是老监考了！”“上司”笑着对我说，他在夸我还是讽刺我， 笑里的“老”的意思是有经验，恪尽职守，还是老奸巨猾，刚愎自用呢？我不得而知。
      中考，是每年的重大考试，我担当监考员的重任好几年了。像大家说的，监考很腻。没什么事，监考员不许随意走动，只能死守一处。大家想出好多办法，在考场打发度秒如年的时间。如想象式、联想式、打坐式等。
坐在后面，主监考的我，看着三十个后背和脑袋瓜。冥思苦想，绞尽脑汁，打发时间，时钟依旧不厌其烦地滴答滴答。家里的钟听了四十年了，也没学校今天的响亮。
      瞧着前面，三十个后背岿然不动，如一尊尊磐石。好静啊，目视一圈圈，又一圈圈。整个世界像被抽空了一样。一后背图案，恐怖。一蟒蛇张着一血盆大嘴，尖钩子型锋利巨牙，露在外面。旁侧一雄狮，颈部毛鬃密实颇长，瞪着圆眼，怒视周围。不敢多看，回过神，像雄狮眼警惕考场，依旧啊，滴答滴答。
      试卷袋需签名，终于可以动一下了，走上前签个字，怎么就那么舒爽，趁此机会，望一望窗外，监考还算得体合乎规矩。外面的景致，美！远处山峦树木迷迷蒙蒙，青雾缭绕。有点像我现在的眼目，虚掩半闭。目测一下，三寸宽。树木下面的草丛，翠绿翠绿的，平铺在山脚，像是绿毛毯，柔软厚实。真想在上面躺成一个大字。偶尔几簇树群儿，圆圆的，蹲在那。多像我，囚在方寸之地，出不去。我竟然怜惜起树群来了，监考才一时，可树们一世就在那里，站成永恒。想想自己，还好，用树的永恒占领战场。嗨，考场悄无声息，只有滴答滴答。黑板上的主监考的名字似乎更精神，我写的，飘逸洒脱。
      继续瞧后背，一浅粉色的小衬衫，打眼。小时，粉色是我最最喜欢的颜色了。粉色的确良，向往了好多年。一到体育运动会，粉色的确良跑满操场，像一朵朵云彩，这一丛，那一簇。我一直没参加上运动会，因为那时我没有粉色的确良。自己挣钱了，穿了好几年粉色衣服。粉毛衣、粉半截袖、粉裙子、粉夹克，那也觉得比不上运动会的粉色的确良好。心里的粉色的确良，凉爽舒适。
      理一理思绪，还好，希望就在眼前，任务马上结束，监考！广播员提示音：距考试结束还有十五分钟。广播员的声音像窗外飞鸟的声音，婉转悦耳。29号座位迅速回头说了一句话。“不行说话！转过去!”主监考我发出温馨警告。
      这次监考胜利完成！
      我想，“上司”眼中的老监考的“老”字是恪尽职守的吧，要不我怎么一直选我担任监考员呢，他今天的笑比那次的笑灿烂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