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麦场
2022-01-03叙事散文sgd730820
打麦场小时候,每年五月一过端午,爷爷就开始整治打麦场。爷爷管这活儿叫 “摁场”,意思是把凹凸不平的麦场摁平整儿了。摁场是一件令人欢欣鼓舞的事儿!你看啊,麦子扬花灌浆了,麦场一摁好了,马上就要磨镰收割了。等新麦子打下来,就有白白胖胖香喷喷的大……
打麦场 小时候,每年五月一过端午,爷爷就开始整治打麦场。爷爷管这活儿叫 “摁场”,意思是把凹凸不平的麦场摁平整儿了。 摁场是一件令人欢欣鼓舞的事儿!你看啊,麦子扬花灌浆了,麦场一摁好了,马上就要磨镰收割了。等新麦子打下来,就有白白胖胖香喷喷的大饽饽吃了。想想都会笑出声来。摁场的活也就不觉得累了。 一大早,爷爷把我叫起来,让我挑上一担水。他自己挎一提篮麦壳儿,拉着碌碡。爷俩骨碌碌,骨碌碌地向打麦场走去。 我拿了水舀子把水均匀地泼到场地上,爷爷就把麦壳儿撒在我泼完水的湿地上。洒完一担水,爷爷说声等一会儿,就开始吃烟。我问爷爷,场边河里有水,为什么还要从家里挑水?爷爷厉声说,井水干净!我不敢再说话。等爷爷吃完一袋烟,水就把地面润透了。爷爷挥一下手,我就拉着碌碡开始摁场。先从外圈开始,一圈圈往里转,这叫杀心。转到最里面以后,再从内心往外转,一圈圈转出来,这叫扩筋。扩完了,最后走螺旋线,这叫找匀。找完了匀,就可以告一段落了。这时的麦场已经初具模样,但是还不能使用,要晒上它两天,叫“发劲”。虽然第一遍把它压平实了,但是太阳一晒,风一吹,场地的土还会松软一下子。如果就这样用来打麦子,大碌碡一跑起来场地儿就能搓起来很多的土粒儿,混到粮食里去。所以,等它发完劲,再来摁一次,就彻底把场摁下去,真正结实平整儿了。 第二遍摁场不再是早上,而是第二天的下午。爷爷还是挎上提篮,不过这次里面不装麦壳儿了,而是白酒、烧纸和香。我还是挑一担水,跟在他后面。到了麦场,爷爷拿出烧纸来,把香包在里面,叫我用打火机点燃了。他举着冒火的烧纸围着场走一圈,最后到场中心放下。我拿着酒瓶跟着转这一圈,等爷爷放下纸火,我就咬开瓶盖把酒倒在火上。“呼”火苗子一窜老高!爷爷命令我,“磕头”!我就跪下,“咚咚咚”磕上三个响头。爷爷要磕六个,六六大顺。这是祭土地神,我们每年都会这样做。祭完了,爷爷拿过酒瓶子“咕咚”喝上一大口,然后递给我说,“狗儿,你也哈一口!”我怕辣,只是抿一小口儿。 我开始拉着碌碡重复着老路线,吱扭扭——吱扭扭——摁第二遍场。爷爷坐在那儿吧嗒吧嗒吃旱烟。直到夕阳西下,爷爷才拿着烟锅子走进场里,用烟锅子这儿敲敲,那儿敲敲,直到满意了,才高兴地大喊一声“中了!”。摁完这第二遍场,我已是满头大汗。但看着爷爷满脸的笑容,我就从心窝子里感到兴奋和满满的成就感。我这会儿可以踢掉鞋子,在场里尽情地撒欢儿了!一平如镜的麦场,赤脚踩上去那么光滑、舒坦和踏实,温凉的地气从脚底传上来,浑身的美意都漾出来了。先来几个侧手翻,再来一个倒立走。疯够了,天也就暗下来了。爷爷说,走——回家吃饭! 回头看一眼暮色中的麦场,正泛着青森森的光…… 打麦场是我们童年最欢乐的游戏场和大舞台。我们在这儿享受着自认为世界上最美好的“广场”带给我们的欢乐和疯狂。我们在这样的——用碌碡和汗水压实的——土场里,跑啊,跳啊,奔跑着,追逐着,打滚儿,玩捉迷藏,老鹰捉小鸡。当然还有麦忙时帮着父母打场、装粮食。夜晚还要来麦场看护打下来的麦子。 夏日的骄阳把场地晒得烫人。晚饭后,我们先在场边的小河里洗个澡,然后到场里做游戏。晚上一般都玩“大炮倩倩腚”的游戏。玩够了,就去大人那儿听他们讲那些外面的世界,间或也能听到他们说些家长里短和女子婆姨。听困了,就钻到雨布下面睡在温热的麦子上。透过薄膜看着满天的星斗,找找那天河和牵牛织女星,怀着美好的憧憬慢慢沉入梦乡。 成年后,辗转于各个城市之间,最后定居在人声嘈杂的市井。但是,一旦触碰到“童年”、“麦子”和“粮食”等字眼就会立刻想起那儿时美好的打麦场。无论是梦里还是在清醒中,打麦场始终都是我一个温馨的念想。 去年表弟到城里来买联合收割机,顺道来看我。酒过三巡,我问他,老家的打麦场还有吗?表弟不无遗憾地说,基本上没有了。麦子、豆子用收割机收完,拉回家到平房顶上一晒就入仓了。哪里还用得上麦场?我也不无遗憾地说,现在的娃们享受不到咱们当年的乐趣了。 表弟说,都去打游戏上网了。咱们当年玩的那一套早就没有了。 我自言自语道,没有打麦场的童年还叫童年吗? 表弟干了一杯酒,叹了口气说,唉!可怜的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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