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苦命的大哥

怀念苦命的大哥
----并为暑期溺水的学子孩童祈祷
当九月一号来临的时刻，按常规学校都应该开学了。谢天谢地，阿弥陀佛，终于盼到了这一天。我不是盼望上学，因为我早已经历了学龄段。我盼望这一天快点到来的原因其实很简单。是想这一天快点到来后，学子们，学（孩）童们都按时回归校舍，回归教室，使沉静了两个月的校舍、教室回复以往的喧嚣、热闹、生机、活力。让校舍的围墙阻挡住罪恶的外力尤其是水魔对这些娇子们暑期的侵害和吞噬！在开学典礼的时刻，我衷心为回到校舍、教室的学子、学童祝福。同时，我虔诚地为那些不能再回到校舍、教室而被水魔夭折的孩子们祈祷，愿你们在那边新生！ 每年七、八两月的暑假，时长共有两个月之久，可谓不短。我觉得之所以安排这长的时间休假，除了让学生们有点时间自主复习复习功课外，其主要目的还是好让学生们在家里消暑度夏，以减轻酷暑高温对身心的摧残和伤害。然而，暑假期间却有许多学生赖不住长期高温的煎熬，只图一时凉爽快意的诱惑，违背学校有关禁止私自游泳的规定，在没有任何安全设施保护的情况下，或三个一组，或五个一群，擅自跑到大江小河里游泳、戏水。殊不知，这些参加自由游泳的学生群组，存在极大的安全隐患和危险因素。往往发生溺水事故后无人施救或者难以施救，悲惨的后果无法避免。闻讯噩耗的家长、亲友都如五雷轰顶，皆似坠入万丈深渊。霎时哭声悲切，顷刻呼唤凄厉······
我最害怕的事情之一，就是实在不愿意听到学生溺水亡故的新闻，更怕遇到这样的悲惨现场。每当我耳闻此类消息，犹如魔鬼突然缠身，瞬间就会感受如窒息一样的难受，如五脏俱焚似的痛楚，头昏目眩，心在滴血，不能自已······
或许是今年气候出现反常，持续高温无雨，暑假期间溺水亡故学生的报道几乎不绝于耳，报刊媒体三天两头时有披露。我简直承受不了溺水噩耗的新闻的冲击！不知有没有人做过统计，今年暑假期间溺水亡故的学生一共是多少？！
我为溺水亡故的学子、学童默哀，为他们悲伤，为他们哭泣，为他们祈祷！他们死的冤，他们死的惨，他们死的不值！
为什么我听到学子溺水亡故的消息时，身理反应和心理反应是那样强烈，那样严重，或许说有些那样特殊？几乎与一般人有很大的差异。这是因为，我有难言之隐，我有切肤之痛，我有惨痛的经历，我有不灭的印记，那就是因为水魔曾经无情地吞噬了我苦命的大哥！几十年来，隐忍在我内心深处的痛楚几乎没有向外人吐露过，痛苦无声地折磨着我，如入十八层地狱般的无可奈何······
我的大哥虽然只比我长十岁，但他是我生命中对我影响最大、最令我难忘的第一个男人！他是兄长，却对我有父辈般的慈爱和深情，他对我的呵护，他对我的关怀，使我终生难忘！
大哥蒙难的情景，时光虽然流逝了五十八年，尽管当时的我才刚刚八岁，只要一经提起，就像昨天发生的事情一样历历在目，清晰可见。灾难降临在一九五五年七月，正值暑假刚放才几天的时间。刚吃过午饭，大哥的一个许姓同学，来家约他出去玩玩。因为平时走得很近，加之又是街坊住的相隔不远，大哥很快就答应一起出去了。后来才知道，大哥被约去襄江里戏水。出于对江对岸的好奇，有玩伴提议乘摆渡的木船过江去玩耍。凑齐了每人一分钱的摆渡钱后，几个玩伴兴奋不已地上船渡江。去时容易返回难！返程时，有钱的孩子如愿以赏，无钱的却望江兴叹。无奈的大哥眼睁睁地望着即将返回的渡船心急如焚，当时回家心切，便不假思索地走入水中，双手抱着渡船的舵板，企图借机返程。黑心的船老板却不依不饶，准备搬起木浆欲砍被船客劝阻后，突然发力猛荡几桨。就是这致命的几桨使我的大哥落水了！一点都不识水性的大哥就这样滑入了深渊······险情很快传遍了大街小巷，不少有爱心的人士自发跃入襄江并手挽手组成人墙，经过几个小时的反复搜救无果而终！
大哥失踪后，反应最痛苦、最激烈的是五十多岁的祖母，老人家真像急疯了一样！一连几天，几乎从早到晚粒米不进，滴水未沾，成天拿着大哥唯一的一件白竹布衬衣哭喊在襄江大堤上，每天往返几十公里。无论任何人怎样劝慰，没有丝毫的效果！一向沉默寡言的祖父变得更加木衲，只知道闷着抽烟。为了尽快找到大哥的尸体，祖父不顾年迈的身体，用毛笔写好招字（寻人启事）后步行数百公里四处张贴。十多天后，好心的人提供了尸体的下落。家人前往料理后事，用一卷白布缠裹好就地掩埋！
我的大哥的确是一个非常苦命的孩子。他降生在祖辈几代逃荒要饭的贫苦家庭，刚出生才几天时间，母亲就患产后病不幸辞世。巨大的灾难严酷无情地考验着我的祖母。是祖母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地将大哥拉扯大。不久，大哥的父亲续弦娶进继母，继母不仅带来了一个儿子，又接二连三地生下四个弟妹。这样，穷家小户的日子犹如雪上加霜，更加艰难······
俗话说得好，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大哥从小就很懂事，很听话，对艰苦的生活从来没有怨言，即使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一条没打补丁的裤子，甚至于难得吃上一餐饱饭，从来没有一句牢骚怪话。早餐基本上是没有的，偶尔有也是自己动手生火，炒一点剩饭填充一下瘪瘪的肚皮而已。寒冬腊月，大雪纷飞，天寒地冻时，没有绒衣，更没有棉袄，也没有雨具雨鞋。赤脚是一年上头的装备，御寒就找来一条破布口袋缠在腰里······
大哥待我很好，使我享受了父爱般的温馨。尽管大哥不是和我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他是我伯父的头男长子，我和他同祖父共祖母。我入学之前大哥对我各方面的爱护、关心、照顾，用“无微不至”四个字概括再恰当不过了。当我七岁进入小学时，大哥正好读六年级。那个时代，中小学生上学和放学都是自己步行往返，根本没有家长接送。加上我的父亲在离家里几十公里的县城工作，一年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大哥就顺利成章地成为我的保护神。每天都要等我一起上学、放学。当我值日做清洁的时候，不仅耐心地等待，有时还帮我代劳。遇到下雪下雨的日子，他赤脚淌水小心翼翼地坚持背我前行······上学后我和大哥相处仅仅短短的一年时间，我从他的身上学到了不少知识，特别是目睹亲历了大哥的吃苦耐劳、艰苦朴素、顽强自信等高贵品质，这是用金钱都买不到的东西。面对困境，面对歧视，面对欺凌，我没有看到他唉声叹气，没有看到他的眼泪，更没有看到他自暴自弃。我看到的是他的淡定，看到的是他的无言的抗争，有时还看到他难得的短崭微笑！
大哥离开这个没有给他多少温暖的世界的时候，还不到十八岁。我感叹世道太不公平了，甚至于太势利、太冷酷无情了。命苦人的结局最终还是凄惨，为何一点改变都不能出现呢？！这或许是验证了人们常说的所谓“绳子只往细的断”的俗语吧！
大哥离开这个容不下他的世界已经整整五十八年了，假如当年不出意外，今年已经七十六岁高龄，应该在享受天伦之乐！可惜，世界上连半个假如都不可能存在。
五十八年来，我的脑海，我的心灵，始终在思索，始终在怀念苦命的大哥。正因为如此，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只要有学子、学童（孩童）落水溺亡的信息传入耳膜，我的心跳即刻加速，我的神经骤然绷紧，我的头脑瞬间昏眩。我实在经受不了这样的刺激，承受不了这样的折磨。
我真诚地希望，天下的孩子健健康康，平平安安。我迫切地期待，学校的围墙更加坚固，抵挡洪水猛兽对今天的花朵、未来的栋梁的祸害。我虔诚地为遭难的孩儿们祈祷，愿大慈大悲的菩萨、愿法力无边的神仙庇护他们！
2013年9月1日深夜匆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