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垂,十万亩春花如梦
2022-01-03叙事散文肖娴
西垂,十万亩春花如梦 肖娴西垂,是礼县最古老的称谓。第一次听到西垂这个古意十足的名字时,礼县是以2000多年前,一匹枣红色的战马从西汉水边奔腾而来的方式,在我脑海里悄然打开的。那时我们正走在通往礼县的路上。载着……
西垂,十万亩春花如梦 肖娴
西垂,是礼县最古老的称谓。第一次听到西垂这个古意十足的名字时,礼县是以2000多年前,一匹枣红色的战马从西汉水边奔腾而来的方式,在我脑海里悄然打开的。那时我们正走在通往礼县的路上。载着我们的车子离开十天高速公路,出了长道隧道不多一会儿,我们就进入了礼县的地界。 一进入礼县的地界,先前公路两边绿得像波涛一样,连绵起伏的山山峁峁好像换上了另一种表情。隔着车窗玻璃远远地望过去,那些状如馒头抑或马鞍、放佛鸡冠抑或麦垛一样的山脉,春天的草木才刚刚漫过褐色的地皮。所谓“陇南十里不同春”的说法,在我们一进入礼县的边界上,便得到了明显的印证。位于西汉水沿线的礼县因为气温较低的缘故,在我的家乡春色已开始荼蘼的时候,它的春光才正好到了最有看头的节点上。这时候这一片土地上的油菜花和苹果花也开了,紧贴着土地和农事的花朵,仿佛是这里的天空又给了我们一次温习春天的机会,那是因为我们是为奔赴一场十万亩苹果花的盛宴而来的。 可以想象,十多万亩盛开的苹果花,那是怎样一种壮观的盛景呢?
在车轮的飞转中,一排笔直的杨树疾速而去。一片碧绿的麦田迎面扑来。紧接着,一些土木结构的农舍也出现在了眼前。在房前屋后突然就涌现出了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苹果花。远远地望过去,那洁白的花朵,像突然落在前方的雪,又像是从天上飘下来的白云。在正午时隐时现的阳光里浮游而来。作为土生土长的西北人,苹果花在我的眼里并不稀奇。每年的春天,桃花谢了之后,它理所当然也要当几天春天的主角。只是我平常所见到的苹果花是零星的一棵或者几树,像这样开得连天接地,犹如雪浪般冲击着我的视觉的却是第一次。
先前,因为匆匆赶路而有些昏昏欲睡的我们,突然间像是被突来的花海给唤醒了。隔着车窗我们不时地对眼前,状如雪浪般的花朵发着惊喜的赞叹。开车的文友也仿佛怕惊扰了眼前,这一片突来的壮美似的,也有意放慢了车速。我摇下车窗玻璃,窗外的苹果花像无数个穿着白衣的仙子,歪着头娇憨地对着我们微笑着。似乎在无言地向我们挥着手说:“花都开好了呀,不要只顾着赶路。错过眼前的繁盛,就要再等慢长的一年。明年与花相遇的不一定是今年的人。”像是受到了花的感召,尽管明天笔会的主题主要是以观赏苹果花为主,但我们几个却都经不住花朵的诱惑,每个人的内心全都滋生了“苹果花开”抢先看的冲动。
此时,先前忽明忽暗的阳光也似乎暗合了我们的心情,从云层里跳了出来。天地间突然就明媚了许多,像是给苹果花也涂上了一层神秘的光芒。文友把车子停靠在了马路的右边,那里正好有一个卖苹果的摊点。又圆又大红得诱人的苹果,整整齐齐地摆在花树下面。雪白的花朵和红彤彤的果实相互映衬,花朵仿佛树对大地的誓言,红红的果实好像是对誓言的兑现。使我们一下子就感到了一株植物的美丽与诚实,也是我们联想到了秋天苹果丰收的景象。卖苹果的是个中年男人,他按我们的吩咐给我们称好苹果,有挑了一个又红有大的额外地放在秤盘上。他告诉我们说:“这几年礼县的苹果不但在甘肃是顶呱呱的,现在在国外也有了市场。”我不觉记起以前在新闻上看到的,礼县有一个叫张攒劲的电商,他通过网络把礼县的苹果销售到了全国各地。也许礼县不止一个张攒劲,像这个中年果农一样,也许他们当中有叫王攒劲的、也有叫刘攒劲的。
我们一人拿着一个苹果,边吃边走进了苹果花的花海中。一进入苹果花中 ,我们便像是回到了少年时代,身心在花田里变的无拘无束,白中透粉的苹果花,像一只只似飞欲飞的蝴蝶,有时落在我们的头上、有时落在我们的肩上、有时落在我们身前有时落在我们身后。我仰望着头顶上的繁华,仿佛也看见了苹果挂满枝头的秋天。如果把这次“苹果花开,探秘秦源”的笔会,比作一场在秦皇故里上映的、有关苹果花的大片的话,那么我们在进入礼县的半道上,对“苹果花”的先睹为快,便称得上是这场大片为我们的到来,而特意安排的一场美好的剧透了。
第二天我们同来的四位文友,全都被安排在一号采风车上。因为前一天半道上我们已先入为主,领略了苹果花的美丽。所以我对当天的采访活动,除了有一种程式上的仪式感外,对即将面临的十多亩苹果花,已经没有了太多的好奇心。车子迎着春天早晨的霞光,向礼县永兴镇一个叫文家村的果园行驶着。我很庆幸昨天我们在光线充足、园中没有任何纷杂的宁静中,能够放松心身与花儿有过心灵深处的欢会。今天的阳光下,即使苹果花开得再壮观,在这么多纷杂的人群中,我们又如何才能静下心来,从花海中捕捉到我们想要的灵感、我们想留住的许多个美好的瞬间呢?
可是下了车,一进入永兴镇文家村的苹果园,我眼前不断出现的情景,一下子就让我觉得时间的河流,在文家村的苹果园里断流了、逆回了、错位了。一条笔直的黄土路两旁,开满白花的苹果树,姿态各异,形状古拙。站在一树繁华下,你可以尽情地对树形发挥你的想象力,也何以任其盘曲伸展。一位礼县本土的作家告诉我们说,近几年乡村旅游成了春天的一大亮点,为了使乡村旅游有地域特色,这些树是集观赏和经济为一体的。经过造型,它在游人眼里不但有了艺术的美感,到了苹果成熟 的时候又是另外一种风景。怪不得沿路的这些花树每一株都像是让人赏心悦目的盆景,原来它们是经过精心打造的。说话间眼前突然飘过几十把蓝色的油纸伞,一群黑发如瀑,着白色和红色秦人服饰的豆蔻少女,手持油纸伞款款走来。似在结伴春游踏青赏花,又似在苹果花下相互诉说着内心的所思所想。 远处不知谁在弹着古筝,悠扬的弹拔声中似有人在唱着《蒹葭》:“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有些幽怨缥缈的唱词在洁白的苹果花中飘荡、迂回。一时间我仿佛误入了2000多年前的大秦王朝,我有些痴迷地看着那些衣袂飘飘的女子,此时,我很想成为一个丰神俊朗的秦朝男子。追随着她们款款的步履,去到西汉水边,结草为庐,放马、砍柴。或者娶她们中间的某个苹果花一样漂亮的女子为妻。她纺织我牧马。在春暖花开之时,我与她一边劳作一边吟唱 《秦风》里的句子。以此来表达生活的甘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爱情,那该是多么美好的情境。 那些女子窈窕的身姿渐渐远去,花树下面又出现了一些穿着秦服的十二三岁的少年。他们面容清秀,目光如溪,正在执笔挥毫。在离他们不远处的,同样是一些和他们年龄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她们正在专心致志地弹着古筝。《史记·秦本记》记载,秦的祖先最初居住在“西犬丘”,因牧马有功,且在与西戎的战争中视死如归,所向披靡,被西周王朝封地授侯,得以建立秦国。秦国也是一个从上古就崇尚礼乐的民族,这一点在礼县境内的大堡子山,发现的其中一座礼乐墓葬坑遗址上,得到了有力的证明。一个崇尚礼乐的民族,它的民族生命与民族精神也是沿着花开的方向,走向美好与强盛的。 果园内阡陌纵横,一个头戴冠巾,身穿豆青色对襟粗布衫五六岁的小男孩,肩上担着一对小小的木桶,手拿柳枝迎面走来。我迎着他走过去,我很想和小男孩说说话,不料他冲我腼腆地一笑,一转身从花树底下走了过去,那里有两个穿着粉红色秦服,和他年龄一样大的小女孩,正在一株花树下嬉闹玩耍。我只得从另一条阡陌上走了过去。
一丝食物的香扑鼻而来,我的眼前又出现了一个摆着猪油饼的饮食摊点。猪油饼是礼县很有特色的风味小吃,在她的摊位旁边,还摆着一些苹果摊点。恍惚中先前断流的时间之河,又在我眼前顺流而来。园中的场景,仿佛让我从网络时代穿越到了先秦。一瞬间,又从先秦回到了文家村的十万亩春花中。
一个穿着蓝色防晒衣的女子微笑着招呼我,请我品尝礼县的窖藏苹果。我接过她递过来的半个苹果,她又微笑着让我扫一下她的摊点旁边,苹果箱上的二维码。说以后想吃秦皇故里的苹果,微信一下她,立马就能发货。这时候我才仿佛完全从一场有关先秦的大梦里,回到了眼前游人如织、花开如幕的阡陌上。我向她赞许地笑了笑,当我举起手机,我手机的显示屏似乎把我眼前的十多万亩洁白的苹果花、连同礼县2000多年前的历史,以及诗经中的那首《蒹葭》 也一并定格在了2018年春天的大屏幕上。苹果的甜脆在我口齿舌尖上缠绕回甘,我心里突然有了更多的期许。当金秋十月,园中红彤彤的苹果挂满枝头、压弯树枝的时候,如能再来秦皇故里,那么这一片土地馈赠于我笔底的,除了能卖上好价钱的苹果。还有每一颗苹果后面更耐人寻味的故事。 我期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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