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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昆虫串珠

2022-01-03叙事散文苇岸-弦歌
一直不喜欢项链、耳环之类的首饰,偏爱手镯和手链,总觉得欣赏才是真正的拥有。用木珠串手链,香木的最佳,但香木难得且历尽沧桑,即便有缘得了,也不忍用来串珠。昆虫,世上最繁盛的动物,生物中种类及数量最多的一群,蒙人类小觑,有雕虫小技之说,选几只昆……
  一直不喜欢项链、耳环之类的首饰,偏爱手镯和手链,总觉得欣赏才是真正的拥有。用木珠串手链,香木的最佳,但香木难得且历尽沧桑,即便有缘得了,也不忍用来串珠。昆虫,世上最繁盛的动物,生物中种类及数量最多的一群,蒙人类小觑,有雕虫小技之说,选几只昆虫来串珠甚妥。
  人一生下来,顶要紧的是先识字读书,串珠昆虫手链时,打头先选一只蠹鱼穿上,然后打个结,细打量,竟有些爱不释手。蠹鱼本名蟫,身体细长扁平,披银灰色细鳞,藏身于衣物丝绸之波,难怪也叫衣鱼。昆虫大多出落得一对触角、两对翅、三对足,外骨骼坚韧。而蠹鱼一无翅,二没有抵挡刀枪剑戟的铠甲,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倒是那对细长的触角超过体躯之半,那是专为寻章摘句而生。蠹鱼明明咬文嚼字蛀人书帖,不给人添厌不说,书主反倒送它个雅号书蠹,甚至以蠹鱼自比。陆游就有“吾生如蠹鱼,亦复类熠耀。一生守断简,微火寒自照”的诗句,纵观放翁一生,确实如蠹鱼好读而不同俗流,如熠耀微光自照。
  一个人如果没有强健的体格,还可在书中汲取力量。读书可以医愚,也可以疗伤,还可以为伴,自古书卷多情似故人,晨昏忧乐每相亲。忽然想起莎士比亚的那句名言:“书籍是全世界的营养品。生活里没有书籍,就好像没有阳光;智慧里没有书籍,就好像鸟儿没有翅膀。”原来是莎翁给蠹鱼下的判词。蠹鱼虽生活在黑暗中,却度着美丽生涯,因为有书读,就有阳光,就有翅膀。大概是书读多了,蠹鱼知道书里有温暖,有润泽,弃了膏粱锦绣,单单腻在书里吧。
  《诗经》里的萤火虫有个跟囊萤映雪一样美的名字,叫熠耀,小小熠耀,光虽微,可自照,亦可照人。人的闪光处在于智慧,有了智慧,黑暗与贫穷也挡不住幸福的降临,遇见困厄,智慧拔除困厄宛如熠耀驱除黑暗。人内心的富足和快乐绝非世俗的引导,而是由自己的悟性来引导,选择回自己那里。还有什么比自我成长,自己撑起自己,排除内心的迷障,包容纷杂多变的世界,提醒别人来得功德无量呢?自信、自强、爱人、利人,是熠耀的精神。串手链时,首选了蠹鱼,接下来串珠得续上熠耀,那手链才光闪闪,烛照人生。
  “蚕食而不饮,蝉饮而不食,蜉蝣不食不饮”,古人拿它们一处比,串手链时就拿它们穿在一处。先是蚕,结一只美丽的茧,有了温暖舒适的榻,覆以遮风挡雨的被,睡着了也能飞过天涯。谁说蚕作茧自缚?那是在滋养梦想,没有梦想的人生还叫个什么人生?谁都知道正是梦想的翅膀托举着人们一步步进入真善美的殿堂。蝉,体大,栖身高柳,不争不抢,螽斯、螳螂都能饮其血,啖其肉,但蝉像个入定的老僧,身在红尘而观于红尘之外。蝉高洁得像乱世中的玉石,在混沌的生命中脱颖而出它的灵光,指引人一种生存方式,就像陶渊明那样。有信仰就有力量,蝉的价值就像人困扰时遇见的宗教哲理。蜉蝣是被人可怜甚至藐视的生命,说什么朝生暮死、不知晦朔,在蜉蝣面前,人有什么资格炫耀自己生命的长度?人生百年还是说不清道不明自己到底是谁,从哪里来,往哪里去?蜉蝣的一生短暂而充实。君不见“蜉蝣之羽,衣裳楚楚”,生于黄昏的水面,着上婚礼的华装,在晨曦中守候,做着夕阳中的新郎和新娘,留下爱的结晶,流水落花般而逝。蜉蝣羽化,只为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成长且成熟了,爱也爱过了,短暂的生命不留下一丝遗憾。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像小小蜉蝣那样懂得天地伦常,得到彻悟,完成圆满。
  人生苦短,因而要学会享受人生的丰美。就像串昆虫手链时,该串只美丽的蝴蝶和纤巧的豆娘,戴在手腕上,时时悦人目,怡人心。身外的自然风景、人体的形貌昳丽、心灵的善良质地,不同层次的美开满了人生的坡,旅途上人们可以像古人那样识草木,不必华装丽服,但要洁身自好,日三省,正衣冠。即便步步器宇轩昂,别忘了还要诗意地活着,所以还要在那串手链上串只蟋蟀才妥,蟋蟀能裱壁,更长于作题壁诗,有词为证,“女伴声停刀尺,蟋蟀争题四壁。自起卷帘窥夜色,天青星欲滴。”
  《淮南子》中有个“青蚨还钱”的传说:青蚨是南方的一种昆虫,长相似蝉,比蝉稍大。有人用母虫的血涂遍八十一枚钱币,再取子虫的血涂另外八十一枚钱,然后拿涂了母虫血的八十一枚钱币去买东西,将涂了子虫血的钱留在家中。不久,那人发现花掉的钱神秘地一一飞回家中。反之,拿涂有子虫血的钱买东西,将涂了母虫血的钱留着,用掉的钱也一样会飞回来。据说北京百年老字号 “瑞蚨祥”的名字由“青蚨还钱”的传说而来,以灭人伦的方式来牟利生钱只能令人扼腕,天真的人不能接受这样的传说。不过人总看重母子相依的天性,相信相亲相爱是世界的救星。黑丽翅蜻总是双双对对地飞,蛱蝶也喜成双成对款款飞,是恋人,是姐妹,或者是兄弟,怎么定义都对。蜂、蚁营群居生活,谁若是去捅马蜂窝,势必遭遇它们群起而攻之;而蚂蚁遇到水火之灾,会抱成团滚过水流火海,牺牲一部分生命,让它们的种族得以延续。昆虫身上折射出的重亲情、团结友爱和放眼全局的光辉是世上最好的眼药水。即使到南方能找到青蚨,还是找个青蚨的替代品吧,比方人造青蚨模样的玻璃就可拿来串珠。
  如此,昆虫手链上有勤学,有信念,有爱,有诗意和美,该有的都没落下。天地悠悠,岁月匆匆,人生百年也就串条手链的工夫,那些串珠材料珍贵却并不难得,关键是路上的你选不选。
--------- [ 本帖最后由 苇岸-弦歌 于 2013-10-26 10:46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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