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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高原小镇

2022-01-03叙事散文运涛涛
藏族、羌族聚居的川主寺镇,入眼的一切建筑鲜艳而崭新,所有能被注视到的地方,都有清清楚楚的文字说明,宛如翻看一本连环画,每一页图画的下方都有相应的文字。一场汶川地震,造成了人员的惨重伤亡和建筑的巨大破坏,但在震区重建后,一些落后地方的发展速度……

  藏族、羌族聚居的川主寺镇,入眼的一切建筑鲜艳而崭新,所有能被注视到的地方,都有清清楚楚的文字说明,宛如翻看一本连环画,每一页图画的下方都有相应的文字。

  一场汶川地震,造成了人员的惨重伤亡和建筑的巨大破坏,但在震区重建后,一些落后地方的发展速度突飞猛进,鲤鱼跳龙门了,震前与震后,完全是两重天,川主寺镇就是其中的一个典型。走遍大街小巷,一砖一瓦的陈旧遗迹都无从看到,整个镇子就像谁用新买的积木忽然之间搭建起来的,不似百姓生活的家园,更像是一座供人观看游历的影视城。

  游客首先要做的事情往往是吃饭,红星路、金星路是小镇的主路,路边的饭店倒是很多。

  饭店的菜谱很丰富,一多半都用牦牛为食材,手抓牦牛肉、生吃牦牛肉、牦牛肉炒蒜台、红烧牦牛肉、牦牛肉炒平菇、清炖牦牛肉、牦牛肉干、牦牛肉炒芹菜、盐煎牦牛肉、牦牛肉鱼香茄子、三鲜牦牛蹄、凉拌牦牛肉、牦牛心舌合拌、凉拌牦牛肚等,牦牛是藏区最大的特色。

  而在我们看来,牦牛的毛太多,我们的胃太娇贵,怕消化不了,影响食欲,于是就只点没有牦牛的菜,可是我们点的几样家常菜,黄瓜、茄子、青椒等,居然都没有,互相间自嘲地学着赵本山、小沈阳的口音“这个可以有”、“这个真没有”,菜谱虽然好看,但只是做做样子。我们只能让服务员报菜名了,服务员虽是老板的家里人,却也不知道当天家里有什么菜可做。有人跟到后厨,看看后厨有什么,每样都要到了,也没凑上几个,因为当地特色没有人愿意领教,根本无兴趣,包括水煮岷江鱼、卤野鸭、红烧野鸡等,都不在我们的考虑之内。

  301省道的临街住房全是门市,大多是针对游客开的,距离镇中心越远的商店门前,停的旅游大巴越多,越有当地人或导游带领的团队,买同样的商品付出的价格也越比别的地方高,乃至高出数倍。

  来时我们租一辆当地车,羌族司机带我们去一户镇边的特产店,经他帮腔,特意照顾我们,藏红花的一两价格,打最低折后是九十八元,而当我们饭后自己随意在街上溜达,到其他店中问价,同样品质的藏红花,开价也不过三十五元一两。

  整个镇子都是整齐划一的藏族、羌族特色,颜色非红即黄,行道树似乎刚刚从别的地方移植过来,大多只有光光的树干,没有树叶,也就没有了浓密的树荫,每一条街道都满目金色,好像童话中的城堡,而远远的山坡上是白皑皑的雪峰,庄严而神圣。街道上也有绿色的树木或草坪,但不够醒目,不能给视野以满园春色的冲击力。

  岷江从镇子中间流过,携雪山之威,一路湍急而下,河道在堤坝上的围困中咆哮,呈现不甘被驯服的野性。从迎宾桥的拱形桥面过来,有洁白的喇嘛塔,对面是雕塑,一位藏族女子把哈达齐眉举起的形象。献哈达是藏族人民最普遍的一种礼节。在西藏,婚丧、节庆、迎来送往、拜会尊长、觐见佛像、远行送别等,都有献哈达的习惯。献哈达是对对方表示纯洁、诚心、忠诚、尊敬的意思。据说,藏民进了寺庙大门,先献一条哈达,然后参拜佛像,到各殿参观,随坐,到离别时,还在自己坐过的座位后边放一条哈达,表示我人虽离去,但我的心还留在这里。

  川主寺的所有建筑都是由安徽省援建的,包括生态护岸工程,这一尊敬献哈达雕塑的象征意义,可以理解为把安徽省人民对川主寺镇人民的心意永远留在这里。

  吉祥广场上有川主李冰的雕像,廊桥内有苯教的传说,都与本地历史和文化相关。

  石嘴桥下立壁上是浮雕,桥下的望娘滩故事是一个悠久的传说,灌县有一孝子聂郎,天悯其孝,赐以宝珠。藏珠于米缸,则米满缸。置于钱袋,钱亦满袋。乡邻闻之,群起抢夺。珠滚入其腹,渴饮于江。母追赶不及,已化为龙。龙随江而去,犹频频回首视母,回视处辄成大滩,故有二十四望娘滩。“孽龙”痛恨乡人相逼,兴洪水进行报复,因其兴波作浪,终被李冰父子镇锁于伏龙观。或许没能遇个杰出的文学家、艺术家把它改编成小说或剧本,因此比不上梁祝、白蛇、孟姜女、牛郎织女等流传广泛,但望娘滩故事的意义,与四大传说是不相上下的。

  另一侧则介绍茶马古道的起源,茶马古道起源于唐宋时期的“茶马互市”。康藏高寒地区海拔均在三千米以上,糌粑、奶类、酥油、牛羊肉是藏民的主食。摄入过多的脂肪,在人体内不易分解,而茶叶既能够分解脂肪,又防止燥热,故藏民在长期的生活中,创造了喝酥油茶的高原生活习惯,但藏区不产茶。而在内地,民间役使和军队征战都需要大量的骡马,但供不应求,而藏区和川、滇边地则产良马。于是,具有互补性的茶和马的交易即“茶马互市”便应运而生。

  河边有几座小亭,悦心亭、清月亭、和水榭,檐角翘得都卷了起来,类似牦牛的角。碉楼则是羌族的建筑特色,夹杂在成片的藏族建筑之中。藏族、羌族是构成本地居民的最主要成分,汉族人极少。川主李冰也许来过,也许没来过,从汉族文化的成分不多看,或许没来过的可能性更大。

  川主寺是一座寺庙,庙前的一条叫长征路的街道,矗立几座徽式牌坊,门店是统一建造的平房,似乎经营的商品有别,但都是日常生活用品,副食店、劳保批发、漳腊毛线、精品十字绣、液化气供应站、厨房用品、五金用品、高原干杂调味品等。一个红衣喇嘛开着轿车,停下来购物,生活条件应该是相对比较优越的。看到一对藏民母女,从脸到衣服都呈现出脏兮兮的样子,有些窘迫,与干净高雅的喇嘛就是完全两个世界的人。

  与河边相邻,是名为两河路的一条路,路上有两家金融机构。

  我进入一家农村信用社的储蓄所,想办一张储蓄卡留作纪念,我的前面只有一位顾客,面色黝黑,一定是本地藏民,却又不认得字,所有的支付手续都由营业员代写,窗口有印泥,藏民捺了手印,取走了大约五、六万元。我刚想上前办业务,忽然从门外又进来一个面色黝黑的藏民,先我一步把一个存折递了进去,也是所有的支付手续都由营业员代写,也捺了手印,也取走了几摞百元大钞。天啊,在我手握身份证等办卡资料伸进小窗口一半时,又出现了第三个面色黝黑的藏民,同样视我为无物,硬生生从我手上把他的手塞进去,如一条冰冷的蛇爬进洞口,同样把一个存折递了进去,同样是所有的支付手续都由营业员代写,同样是捺了手印,同样取走了十来捆百元大钞。营业员非常习惯地为他们办理了业务,终于不再有藏民进来,我才办了一张卡,但那种对期待已久的物品终于到手的喜悦感却没有涌现出来。

  高原的太阳非常灼热,在镇上漫步,几乎要烤出人身上的油来。住下,房间里却是出奇的阴寒,前台服务员虽然是年轻的女孩子,但穿着没有大城市里那样时尚,面色也没有大城市里的女子白净,脸蛋上具有鲜明的高原红。我偷听了服务员与其他顾客结算时的对话,才知道给我们的宿费价格要比别人高出许多,肯定是拜我们租车的司机所赐。我上前与她侃价,要求享受与别人同样的价格,否则马上退房去别处,她请示了老板,才勉强同意。

  川主寺的自然景色保持着良好的原始状态,云是那么的洁白,山是那么的肃穆,河流是那么的一往无前。川主寺的小镇非常干净漂亮,道路整洁,房屋整齐,似乎就是赏心悦目的净土所在。

  可是川主寺的人却难以与游客和谐相处,或者是不如大山那么淳朴地与人相处,眼里只有“旅游富民”,心里缺少“文明护航”,“导游”太“热心”导购商品,“司机”太“热情”推介旅店,这绝不可能是全国人民发扬肩并肩、手挽手、心连心精神对512地震救援时所期待见到的场景。

  如果任由这样金钱至上的心态泛滥下去,云还会不会永远洁白,山还会不会永远肃穆,河流还会不会永远一往无前,真的不敢想象。

  震垮的房屋可以由别人帮助重建,可是精神坍塌了谁来帮助重建?那些自古流传的动人故事还会有人信吗?那些悠久的文化还会有人传承吗?
[ 本帖最后由 运涛涛 于 2014-6-27 14:28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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