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假若有来生
2022-01-03抒情散文潇湘珍珠
很小很小的时候,我以为我只有你一个哥哥,因此,小小的我,把全部的依恋都放在你的手里、你的肩上。为什么说把依恋放在你的手里你的肩上呢。因为,那时的我老生病,阿奶背不动我,阿爸阿妈要出工,背不了我。只有你,在大队小学当民办老师的你,你的手你的肩……
很小很小的时候,我以为我只有你一个哥哥,因此,小小的我,把全部的依恋都放在你的手里、你的肩上。
为什么说把依恋放在你的手里你的肩上呢。因为,那时的我老生病,阿奶背不动我,阿爸阿妈要出工,背不了我。只有你,在大队小学当民办老师的你,你的手你的肩膀,是我经常都可以依赖的。恹恹地在你的怀里在你的背上。你说,小妹啊,你的脖子细得,我两根手指就能挟断。
后来,大哥复员转业了。惭惭地,我把对你的依恋,分了一半一大半到大哥身上。那种转移,不是顺理成章,而是因为大哥他无条件的包容我,不管我怎么任性,或者跟屋场的堂兄弟姐妹斗嘴打架,错的总是别人。而你不同,你不迁就我。随着我年龄的增长,你对我的要求越来越严,有时,你甚至一点都不管我的感受,不顾我的面子。是我的错就是我的错,你不会轻描淡写一句话带过。说得我哭了,你还会继续说。
记得二表哥结婚,阿爸带我先几天去——姨妈请阿爸掌大勺。大哥和你是在表哥结婚的当天,骑着自行车赶去吃中饭的。姨妈当你们是贵客,一到就叫人给你们打热水洗脸。大哥自己洗了就洗了。轮到你洗的时候,你却把我叫到跟前,拧了毛巾给我洗,连耳根子后面都洗到了。边洗嘴里还边数落我,都这么大个人啦,洗脸不洗耳后根,瞧耳朵后面多脏。那时的我,已有八九岁啦。羞得我只恨地上没有一条逢可让我钻进去;气得我在心里发誓,以后不要叫你哥哥了。姨妈她们看着听着,却说你这个当哥哥的好疼妹妹。
你似乎没有感觉到我对你的疏远。寒暑假家回家,你总会给我买礼物。我的第一件的确良衬衣是你买的,我的第一条乔其纱的围巾是你买的。你是大队推荐去读大学的,是不是那时读大学是有工资的?不然,你一个学生,阿爸阿妈又没有给你寄钱,你的生活费从哪来?怎么还有钱给我买礼物?这些问题,我根本没有想过。只欢喜着水红的的确良是那么鲜艳,乔其纱的围巾是那么柔软和体积小。还有那些墟场里的副食品店也没有见过的高级糖粒子饼干,只当了我向屋场里的堂兄弟姐妹显摆的物什儿。
不记得是小学三年级还是四年级,你和大哥的来信以及回你们的信,你就逼着要我读给阿爸阿妈听,逼着要我写回信。读信不易,你和大哥的字都有些龙飞凤舞,我得前后对照着猜读给阿爸阿妈听。回信更不易,阿爸阿妈口述,我常常不知道是哪个字,所以一封信里,常是错字别字连篇。你总会在回信的时候,一一给我指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你们通信的缘故,从开始有作文课起,我的作文总是受到老师的表扬。到公社中学读书后,任课老师不是你的老师就是你的同学,还有你的学生,他们看你的面子,都很关照我。你有和他们通信,了解我的情况。不知道是不是那些老师有在和你通信时表扬我,还是考虑父母年纪都大了,你和大哥都在外面工作,我若读书不成回家种田,会没人帮没人扶,会很可怜。你在我初中考高中考进了县一中后,只让我在县一中读了一期,就把我转到你所在城市的一中读书。
你们那时好困难啊,你和二嫂的工资加起来才八十四元。侄女才一岁多,要吃奶粉要请保姆。房子也只有一通线的两间和一间厨房。你和嫂子带着侄女住一间,我和保姆住一间。你们的卧室里除了床除了衣柜,还摆了一张你背课的桌子和你的一个书架。我和保姆睡的房子,则兼做饭厅。
你的脸还是绷得紧紧地,和我说话从不带笑容。我心里嘀咕,不想要我来就别叫我来嘛,又不是我自己要来的,老没有好脸色。连二嫂都说你:你也把脸上的皮放下来一点,妹妹见你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
从山区来到城里,我不习惯城里的暴冷暴热。冬天睡觉的时候,我把被子盖得上上的,连嘴连鼻子连眼睛,全在被子里面。你夜里起来换煤,经过我床头的时候,总要停下脚步,把我的被子拉下去。嘴里还要念叨:这么大个人了,睡觉盖被子都不会。炎炎夏日,在老家从没有长过痧痱子的我,过足了一把长痧痱子的瘾。晚上热得睡不着,拿床拿枕头出气。在背课的你,或者已躺在床上的你,听到了,就说:把心静下去,就自然凉了。
是上天可怜你的一片苦心吧。那一年,我是县一中文科班唯一一个上了线的。虽然只是一所中专,但铁定我已经跳出了农门,不要回老家过脸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了。更让人高兴的是,那所中专和你们学校在同一座城市。
你送我去学校报到。除了那口装衣服的木箱子是我从家里带来的,其他的东西,如盖被垫被床单枕头脸盆桶子,全是从你家拿来的。你推着单车,后座上绑着箱子被子,走在前面。我提着桶子,桶子里装着口杯饭盆等小物件,走在后面。你的背影依然是严肃又沉默。你的双手抓着单车的扶手,眼睛看着前面,单车上的行李,偶然回头看看我。
学校不大,怕还没有县一中的五分之一大,一脚跨进校门,学校的全景就尽收眼底。一栋教学楼,一栋老师的宿舍,另外就是只有一层楼的食堂澡堂小卖部。我接着录取通知书时的喜悦骄傲,在瞬间被击得粉碎,就象是从五彩云端直摔到地上。
你注意到了我脸上的失望,但你什么都没有说。放下我的行李后,你带我去了你的一个学生家里。你和他说了很多很久的话。临走时,你的学生和他的爱人非常热情地对我说,要我以后生活上遇到什么困难,尽管去找他们。
回到寝室,你帮我摆好箱子,铺好床,很有亲和力地跟在寝室里的我未来的同学说话,问她们老家是哪里的,要她们以后星期天和我一块去你家里玩。
你要走了。我跟着你的单车跟到校门口。你上了单车,骑出好远,回头见我还站在校门口没动,又停下来朝我挥手,很大声地叫我回寝室,叫我每个星期天都要回你家。
我看着你的身影在我的视线里越来越小,忍了一上午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默默地翻看记忆中的老照片:你站在讲台上,给屋场里的堂兄堂姐上课,阿奶背着我站在窗户外,等着你下了课替替她的手;淘气的我钻进风车里玩,出不来,你双手直搓,比被困的我还着急,我自己左爬右爬,终于从风车里爬出来时,你的心才归了位;你送我去老乡家里搭便车回家过年,路上,你折进副食店,给我买了半斤蛋糕……
如果可以,下辈子,我还做你的妹妹。
如果可以,下辈子,我还做你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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