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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事】之二:手擀面

2022-01-03抒情散文夏冰
小时候,赶上六、七十年代,白面是稀罕物,逢年过节,才能吃上一顿两顿,平时几乎看不见。说几乎,是因为,大人们偶尔会用白面包着高粱面,做顿包皮面给我们吃,或者干脆在高粱面里掺一点白面,做成“疙瘩子”,让人多少能感觉到星星点点的白面味道。所以就盼……
  
  小时候,赶上六、七十年代,白面是稀罕物,逢年过节,才能吃上一顿两顿,平时几乎看不见。说几乎,是因为,大人们偶尔会用白面包着高粱面,做顿包皮面给我们吃,或者干脆在高粱面里掺一点白面,做成“疙瘩子”,让人多少能感觉到星星点点的白面味道。
  所以就盼年,盼节日,也盼客人。逢有客人来,一般是用手擀面招待。眼瞅着满满一大碗面条端到客人面前,油气扑鼻,菜香漫溢,醋味浓浓,客人埋了头,“稀里呼噜”吃起来。然后,妈妈又把另一碗面条摆在客人跟前,说:“吃好啊,吃完了再添上。”客人一边往嘴里塞着面条,一边忙不迭地点头答应着:“好,好。”我们弟妹几个在一旁眼巴巴看着。现在想来,那真是残忍。那时候,我们只有一间屋,既是卧室,又是厨房,也是餐厅,还是客厅,一屋多用。妈妈赶紧让我们先到院子里玩去。
  过上一会儿,妈妈叫我们回屋吃饭。只见碗里有大半碗面汤,面汤里有零零星星一点点面条。我抬头往妈碗里一看,只有半碗面汤,一根面条也没有。客人坐在一旁,打着嗝说:“看娃娃们齐齐楚楚的,长大了准保有出息。”妈妈一边给我们从箅子上递过来一块半块玉米面窝窝头,一边对客人笑笑说:“是啊,指望着呢。”我们不管其他,扎了头,咬一口窝窝头,就一口客人吃剩的菜,喝一口面汤,总是舍不得把碗里那点面条一口气吃下去,好像放慢了吃掉它们的速度,就多吃了一点一样。
  那时还有两个机会可以吃到面条,一个是过生日的时候,一个是生病的时候。过生日就不必说了,那天的饭食规格几乎可以跟过年过节一视同仁,生病时候那顿面条,真是令人记忆犹新,不但能够尽着吃,还放了足够的麻油,葱花倍儿香,吃起来,余味无穷。有时面对日复一日的窝窝头,馋虫就会上来,竟然想,还不如病一场呢。巴巴地想望着那碗面条的情形,至今历历在目。
  到了七十年代中后期,我跟教书的父亲住校读书,学校灶上规定每周吃两到三顿白面,或者二四,或者一三五,这些日子的中午,有时候是白面馒头,有时候是手擀面。记得清清楚楚,一轮到吃馒头,就没了胃口,垂头丧气的,一个半斤大的馒头,就像是噎得慌,怎么也吃不进肚里,一轮到吃手擀面,就食欲大增,胃里也激动得欢呼起来:咕噜咕噜,咕噜噜……那真是比过年都令人开心的时候。同样是面对白面,竟有这样截然不同的心理。
  后来,能够天天中午吃一顿白面了,这样,每周就能吃两到三顿面条,感觉幸福极了。
  八十年代初,上了高中,没有白面面条吃,除了馒头,只有高粱面做的“钢丝河捞”。这“钢丝河捞”,又硬又筋,咬也咬不动,咽也咽不了,食堂还舍不得放油,醋倒不少,酸倒牙。所以,既不好吃,又不好消化。我们常常勉强吃点,然后结伴上街,到“一饭店”或者“二饭店”(都是县城当年的国营饭店),花7分钱2两粮票,吃一碗葱花素面,尽管能照得见人影子,也是吃得喷香有味,劲头十足。
  高中毕业做代教,在Z校,见识了老师们之间因为吃面条打赌的情形。某老师在已经吃了一碗面条之后,拍拍肚皮说:“唉,要是能再吃上一碗才过瘾呢。”另一位老师赶紧撺掇:“你要吃不了咋办?”“我要是能吃了咋办?”“你要是能吃了,我输给你一碗面。否则,你输给我一碗面。”“一言为定!”两个人戗上了火,结果由众老师见证,让食堂师傅又做了半斤面条,只准许撒上点盐面儿,搅拌起来,某老师竟然吃得一口不剩,赢了另一位老师一碗面。那位老师自是叫苦不迭。因为在那时候,老师们工资很低,我每月才有三十三块五,一碗面也不是个小数。我不知道某老师在吃那碗只撒了盐面儿的面条时候,吃出香甜来没有。他究竟是在享受,还是在纯粹满足胃口的需要?抑或,就为了争那口气?
  然后进了工厂,在厂里食堂可以尽情吃到白面了,尤其是面条。只要你舍得花钱。不过,那种经过机器压制出来的面条,再怎么吃,也吃不出手擀面那特殊的香味来。
  这时候家家户户已经普遍吃起白面来。它不再是什么稀罕物。我从厂里回到家里,总能吃到妈妈做的有滋有味的手擀面,至今难忘。那是自小就记在心里的滋味。原先不能尽兴吃到的遗憾,现在全然不再。我们可以在用什么汤汁臊子上,做一番像模像样的商讨,以求面条更加香味袭人。
  再后来认识了妻。做手擀面,是她的拿手好戏。常常想,自己喜欢吃手擀面,就遇到一个会做手擀面的妻,这真是上天赐给自己的福分。最初在妻家吃饭,看她擀面。只见她挽起袖管,有节奏地运转着擀面杖,那大幅的面片在她的调动下,十分听话,既不此薄彼厚,也不挤压成块。怀着一种别致的心情打量她的一招一式,不觉时间长。当面条煮好,捞在碗里,吃在口中,感觉已不仅仅是手擀面单纯的味道了。
  这几年,我单身在外打工,常常在街上吃饭,吃面是首选。不过地道的手擀面很难遇到。饭店一般以刀削面为主,或者就是机器压制的面条,吃起来一点感觉也没有。有一回,看到新开张了一家手擀面店铺,兴冲冲走进去,要了一碗,一吃就后悔不迭。那面,不知是和得不在行,还是擀得欠功夫,抑或是煮得差火候,总之吃去没筋骨,筷子一挑就断,让人好生郁闷。那些日子里,很珍惜礼拜天回家去的机会,在家里吃上两顿手擀面,心里会美上好多天。
  好在两年前结束了“单身”生活,与妻租房住在打工所在的城中村,这样,久违的手擀面又连续性地回到了我的生活里。巧的是,妻子也喜欢吃面,不过她的兴趣更为广泛,不单单是手擀面,削面、拔面、拉面,等等,都喜欢。像是受了我们影响,儿子也不例外。妻儿照顾我的情绪,因此,一般情况下,每天中午吃手擀面,成为我家雷打不动的惯例。常有人问道:“你们家天天吃面条,能吃得惯?”我们就说:“吃得惯。”人家就会说:“换了我们家可不行……”我听了,就笑了。他们怎么能理解我们对面条特殊的好感呢?
  近年来,常抽暇回村看望老妈。老妈依然坚持做手擀面给我吃。看着年近70岁的老妈一边擀面,一边跟自己说话的情景,我忽然就想起早年间那个年轻的妈妈,头发乌黑,脸色红润,说笑着,忙着擀面的样子。恍惚间,两相交映,我百感交集。
  前不久,妻身体原因,不能累腰,做面条的任务就“历史”地落在了我的肩头。本来,和面,擀面,对于我来说,都不是问题,就是不会切面。面条粘粘连连总收拾不利落。现在没得依靠,为了能吃上自己喜欢的手擀面,只能自力更生,于是一回两回,三回五回,不几天下来,居然也做得一手好面条了。每每吃着自己亲手做的手擀面,心里那份得意,那份美气,自不待言。
  总觉得,对手擀面,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情结。按说山西是面食之乡,刀削面、刀拔面、揪片子等等,五花八门,吃法很多,但我独爱这个手擀面。小时候,吃的是姥姥或者妈妈做的手擀面,长大后,食堂大师傅做,后来成家了,是妻子做,现在,则是自己做。这一条线上,贯穿的是一种历久弥新的亲切记忆,每每想起,都醉心不已。
  2011.8.23-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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