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一梦疏花逐轻风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2:52 编辑 <br /><br />　　一只美丽的小鸟在黄昏的风中飞临他的城阙，俨然的城池是他以一生最最挚爱的美德布下的森严的方阵，“忠、孝、义”在遥远中散发出青瓷般诱人的光辉。国势飘摇，天下大乱，孔子奔走呼吁，他坚信自己行为的正义性和生存的价值意义。
　　窗外，薄暮像珍珠贝缓缓合起的双壳，鸟儿放弃飞翔，目光荡漾，黑如点漆的眼睛在渐渐深沉的暮色中眺望迷离的远方。它想象着自己在舞蹈中下坠的样子，“那一定美极了！”于是，它栖上一棵葱茏的山楂树，赶在夜幕完全降临前最后一次为自己梳妆。它翠绿的羽毛格外翠绿，闪耀着青翠的喜悦，空气中传来阵阵蔷薇花的芬芳。那是一朵朵红蔷薇，它们芳香的气息如夜地歌唱，轻轻地、轻轻地覆盖了一日最醉人的风光。一层薄翳罩上黑眼睛，它的翅膀想再一次抖顺那些非常美丽的羽毛，但只颤动了两下，头便抵在自己娇柔的胸脯里以最诗意的姿态进入梦乡。鸟儿栖息的地方，孔子破旧的马车穿过一条泥泞的小巷，停在了山楂树下，晚钟的声音弥漫在空气里，红蔷薇很香，一丝微笑在黑暗中闪烁了一下，孔子的忧郁和倦意顿然冰释。那一夜，他一枕甜梦。
　　春天来过无数次了吗？
　　芳菲华丽，又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满树的山楂花开得温暖激荡，仿佛一首最温暖、最喜悦的诗。鸟儿惊醒了，它栖身的树枝比当年的树身还要粗壮。它的内心充满了宁静和安详，四野里落蕊红冷，孔子何方？他睡去 了，真的睡去了。鸟儿的心在回溯，一种不可逆转的热望，如丝丝花雨顿时拂过它荒凉的胸膛……
　　心头潮水逐浪，仿佛只是一个擦肩而过的瞬间，它知道，那一切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是一个古老的时代，应该在公元前479年、孔子还在这个尘世间颠沛流离之前。它曾经去过一个地方，那里的几百个城邦建立起一个古老而伟大的联邦制帝国叫希腊；大流士也宣告，波斯作为世界上第一个横跨欧、亚、非的强大帝国建立了。他们之间持续了近半个世纪的战争在马拉松平原拉开了最后的帷幕，希腊严整灵活的方阵最终以一百九十二人的损失赢得了波斯六千四百具尸体和七艘战舰。“我们胜利了！”的呐喊在雅典广场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而孔子还在以他的方阵热情地鼓舞着人们的斗志……
　　“小鸟，你有罪”！
　　小鸟正在脑海里搜索古希腊和古波斯的去向，历史在重新审判那些曾经消散于时间长河中尘封的滥觞。它一楞，想分辩什么，见战国时期的“赌博戏财”者被“罚金三币”，竹板杖击的太子两股间鲜血淋漓，且革留在即；李斯刚刚为秦始皇修度了法律，私下赌博的官民被一一刺黥，甚至“挞其股”。鸟儿不明白，这股难道比脸还重要？！
　　“押黄遂上朝！”
　　余音绕梁，汉武帝震怒，小鸟一个激灵，听宣曰：“念黄遂年老体衰，免于死罪，带枷服苦役至死，钦此！”黄遂身后那些“戏而取人财”者纷纷被没收赃款赃物，罚得个倾家荡产；华美的丝绸与精妙的唐诗描绘出大明宫里的衣香鬓影、觥筹交错,长安街头繁华喧嚣，赌博之风也随之渗透到社会各个阶层。禁！大唐律定：赌者“杖一百”，没收其浮财，赌博渔利者“计赃准盗论”。京城里仍有斗胆赌博之人，统统被处了极刑；民间若有来报，人赃具获，逐一充军边疆。小鸟颤栗，战火如重重晚霞在天际燃烧，宋朝五代十六国后期，风雨飘摇，盗贼四起，赌风日盛。北宋开国，宋太祖颁典天下：凡赌，罚金配谴，甚至处斩，开中国历史严禁赌博之初世。小鸟瑟瑟，如站在萧瑟清秋的尽头，遥望元代，赌博者血染其杖、流放者破衣敝履，披枷扛锁艰难前行于旷野的茫茫苍苍……
　　“小鸟，你是有罪的”！
　　一声断喝，最后一朵红蔷薇带着残阳的烟霞，象要努力地飞起来，它突然一抖，香意阑珊地飘洒在朱元璋下旨建造的“逍遥楼”前 。楼中富丽堂皇，赌具俱全，赌者禁于其中，赌任意，食饮全无。小鸟颤抖中偶尔一瞥，望见“逍遥楼”里很多人因饥饿难忍而恍然大悟，依然有执迷不悟之辈日夜恋战。龙颜大怒，遂下令：赌者一律砍手！一双双血淋淋的手掌难逃一张张利刃，鲜血飞溅，鸟儿惊骇得电一般掠动它的双翅；康熙、雍正王朝的官吏也因此革职，不许以银两减轻罪责，从此永不录用……
　　“小鸟，你可知罪”？！
　　“据说孔子是为了传播他的学说和美德呀……而逍遥楼以前的事，我并……我并不知晓……”小鸟抢白道。
　　“据考证，明代的‘马吊’里有你，就是古称的‘叶子戏’”？！
　　“我曾经睡了很长一觉，当我醒来的时候是1895年，它们已经去了西方，不信你可以问问香港、台湾和日本的‘麻雀’……”
历史拍案而起：“.大胆鸟儿，竟敢抵赖，你就是‘麻雀’的一员，那不过是改个名称而已。多少人妻离子散，多少人债台高筑、倾家荡产、甚至家破人亡，你难道可以否认你满身的血腥吗？！”
　　小鸟一低头，惊厥自己一身翠绿的羽毛只残留在两只翅膀，此外的羽毛鲜红着，涌动着血色的光芒，翠绿的翅膀翠绿，闪射着魔鬼眼睛般贪婪的绿光。它恍然记得一双双鲜血淋淋的手掌哗然落地的时候，鲜血飞溅，喷薄而出的景象……
　　一阵劲风吹过，不知谁人丢弃的一张发黄的纸页时起时落地飞过大街。鸟儿羞愧难当，一头撞向地面，描绘着精致小鸟的那页古牌，从传说中孔子分别代表“仁爱，真诚和孝心”的红中，青发和白板的三元牌旁滚落在地，纸页被沉重地压在下面，那是半个多世纪以前一个并不姓鲁的人写下的文字，上面找不出“忠、孝、义”三个字，鸟儿身下被映得彤红彤红的两个字是：“国粹”！
　　古牌被拣起来，纸页在大街上一路向前飞去，身后，满街的鸟儿仿佛瞬间在涅槃后得以重生，整条街都是它们生生不息地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