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几何：夏至

天天期末考试那天，是夏至。好在上海最近并不算热，最高气温也就是30或者31度，早晚依旧清凉。我骑电动车送他去学校的路上，对他说：“不管你考得怎样，爸爸妈妈都是爱你，所有妈妈答应你考好了才给的，都会给。你考得不好的时候，我们有没有不给你吃好吃的？”天天说：“没有，我考不好的时候，你们还鼓励我。”很开心，他还有过一次没考好的时候，让他可以切实体验一把父母无条件的爱。下车时，我抱抱他说：“你学习一直很认真努力，每天学到八点多，爸爸妈妈都觉得你很棒。考试时认真一些，你们班的平均成绩，还得靠你们几个往上拉啊。”天天走向校门的背影，跟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我硬是营造出一种“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自我感动。

晚上回家，一家人正在吃饭，天天很开心地喊：“爸爸回来了。”这句话在我几乎每篇日记里都会写到，知道大家看腻了，但不舍得删，因为它就是我梦寐以求的幸福。并不是谁每天出门后，都能平安回家，也不是所有人每天回家后，家人都健康平安地坐在餐桌边，笑脸相迎。更何况，还有一桌子肉菜，油豆腐塞肉、梅干菜烧肉、白斩鸡一字排开。外婆给天天夹了块烧肉，天天嫌弃地说：“我不要吃这个，不好吃。”老人笑骂了一句，又夹走了。但凡有白斩鸡在，天天对其他菜就近乎不屑一顾了，烤鸭和糖醋小排例外。他是有点胖了，叶子计划在暑假让他减肥，还计划让他把至少四年级的数学都学完。后一个计划我对他有信心，前一个有点难，因为，叶子爱烧肉菜。

“我猜猜，你的作文一定没来得及写吧？”我边洗手边笑着问他。他哈哈笑着说：“你猜错了，我早就写完了。”最近一次复习考试，他的作文就没来得及写，只考了78分。“那我再猜猜，你的英语一定考到了firework，对不对？”我接着问。“猜对了！爸爸你真厉害。”他惊讶地看着我说。“那当然，我还知道你肯定做对了，是吧？”我说。他哈哈笑着说：“做对了。”firework和firecracker这俩词，是我提前教他的，结果把他搞糊涂了，连续错了几次。叶子因此对我意见很大，觉得这么简单的事儿，如果不是我乱教，孩子怎么会错？考前我不得不又给他强化了一通：“图片上在地上的矮胖子是烟花，就像花长在地上一样，往上开花，多数没声音，所以说see；而在空中爆炸那个图是鞭炮，劈里啪啦响的，所以用hear。”

我其实挺喜欢陪他复习的，给他总结各种方便记忆的小窍门。比如意，就是心的声音。音为什么是立日呢？你想啊，站在太阳上，肯定烫得哇哇叫。忘是心亡，你就不能用点心啊，怎么都忘了啊？你的心呢，心死了啊？心死了，亡了，就忘了。不过，事实上天天的学习应该完全归功于叶子，有些时候不服不行，一个受过专业教育并有着多年教学经验的老师，在系统性和发现孩子学习漏洞方面，确实比我这种自学成才的野路子强。天天的英语其实不差的，在班上前几名的成绩，但叶子硬是能整出一张试卷，让他错好几道。神奇的是，那些题目还完全不超纲。她很清楚天天哪些地方容易犯错，也知道怎么考察，并让孩子记住。

晚饭后，我们爷俩在小区里闲逛。这么惬意的幸福时光并不是天天都有，事实上，一个星期也就是一两次。天上的月亮已经露出了一半多，我指着对他说：“可怜九月初三夜。”他笑着回我：“月似珍珠露似弓。”他故意说错的，孩子大了，开始不按常理出牌了。“不许瞎说。”我笑着批评他：“你猜猜，今天是农历几号了？”他说：“12号。”我又看了看月亮说：“不可能，12号月亮比这要圆吧，我猜10号。”他不服气：“就是12号，我们王老师说的。”王老师是他数学老师，也教自然和探究。我查了一下手机上的日历，还真是12号，而且，是夏至。“今天是夏至啊。”我问他：“夏至后一个节气是什么？”他想不起来了，抓耳挠腮一番说：“是大暑！”“不可能，还没放暑假呢。”我笑着说：“等你们正式放暑假，就是小暑，然后才是大暑。”

    正式放暑假还有一周，这六天假期算是附送的。每天，叶子带着天天在家写写字，弹弹琴，做点假期作业。对这娘俩来说，最幸福的是可以睡懒觉了。周二早上，或许因为生物钟的原因，天天不到7点就醒了，却并不起床，跟叶子一起赖床。当然也就随他去，暑假嘛。周二晚饭后，叶子安排我下去把车擦一下，说周三要回金山。我拎着水桶抹布下去，只来得及把车外面擦干净，就赶回家开会了。公司有一个网络会议，安排在晚上7点到8点半。周三早上，我早早起床，端一盆水下去擦车里面，却就发现，只是过了一夜，车外面又有了一层灰。更气人的是，车前后窗户各多了一泡鸟屎。应该不是同一只鸟，后窗那个在拉稀。

这个小区的绿化也就是一般吧，但是鸟真不少。每天早上，都是被小鸟们叫醒，这种幸福，小时候在农村时都没有过。我老家虽然是农村，但是树多数种在村周的野外丘陵或者河边路边，村里房前屋后的树并不多。除了鸟叫声，每天上班路上经过天天的幼儿园母校，都能听到里面音箱传来的儿歌声，还有小孩子的嬉闹声。过了幼儿园，是一条名为“六磊塘”的小河，河水还算清澈，经常有人在岸边钓鱼。站在桥上，能看到两岸的垂柳，白色水鸟。擦完车出了一身汗，回到家，天天还在睡觉，他终于进入假期状态了，修正了上学的生物钟。那天早上，他美美地睡到了8点，小鸟叫不醒他，水龙头、热水壶和微波炉也叫不醒。
河蚌赌徒 2021年6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