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行走的花

    清早，沿铁道晨练， 路两侧秋草盈目，萋萋而生。周边是民居和烟囱高耸的工厂，若远观，目力所及不过“一望二三里”的样子,令人欢愉的是路畔有花儿相伴。
   
不记得她们是什么时候开的，只是入秋以来格外烂漫。花朵潇然俊逸，细腰楚楚，婷婷立于花萼之上。粉色清新，靛蓝幽婉，深紫雍容，玫红娇俏。望见，心情陡然明亮，用手机拍了片片，微信给朋友。回应：花儿很美，白色并不多见，他们那里叫作黑丑或白丑。黑白二丑这名字第一次听说，我们这儿管她叫牵牛花。这倒像有些人家的孩子，上学起个大号听着文雅，在家里还有个昵称叫着亲切。但不管叫啥名字，每日里她都开的那么乐观向上，率性天真。
     
   牵牛花最有乡野味 。她的野在于无人收种无人管理,仍然蓬蓬勃勃。野径边，荒草滩，篱笆下，随便搭一眼望过去，都有她们的身影，就连地边的几株高粱秸上，她也会攀援而至，摇曳生姿。那小样儿，或斜逸，或端坐，或倒挂，或匍匐，每一种姿态，都开的自在随心，悠然随性，淡然随缘。她顺着季节的藤蔓儿，在岁月枝头昂然绽放。一路蔓延着，悄然开在农家娃娃穿的绣花鞋上，开在村姑的绣样上，那俊俏的模样，最能移景入画。
   
    齐白石画牵牛花，构图讲究：红花或蓝花，配以墨叶，笔力极健，喇叭口向上的花朵和聚散下垂的叶，娇丽动人。他作画曾赠与梅兰芳，画侧题款：“梅畹华家牵牛花碗大，人谓外人种也，余画此最小者”。如果没有亲近自然的细致观察，和简静的生活情趣，又怎能将这朴实美好的花儿，赋予另一种生命情态呢？幽花三五朵，纤叶七八片，一份朴素闲逸的情怀呈现。遥想，白石老人静立花前的那一刻，想来并没有大师的光环，倒更像温然可亲的乡翁吧？

    汪曾祺写：牵牛花短命，早晨沾露才开，午时既已萎谢。寥寥几笔，跃然眼前。
   有一丛花，在居民区铁艺的围栏上雀跃张望，藤蔓错落交叉，花影背后高楼林立。来来往往的人没有几个为她驻足，可她，并没有失望，别人喜不喜欢，她才不管，她知道，时光易逝，以最美的姿态点缀秋天才是最要紧的。
   
     有一丛花攀在谁家院墙上，与一架秋丝瓜缠绕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烂漫着。绿花托玲珑可人，白花茎秀颀挺拔，捧起一朵朵紫色丝绒，秋风吹过，花叶摇动，那样灿烂，明亮，夺人眼目。尽管在一丛黄花之间，但每一次绽放，她都努力活出自己的样子，像个朴实勤劳的小媳妇，把凡俗日子过的有声有色。
  
    有一丛花开在收割后的野地里，常常带了相机去拍照，清晨，立在花前，每一朵都那样明亮，叫人流连忘返。花丛里，有蝴蝶时飞时落，活泼的律动就更添几分深远秋意。兀自想起那个秋天，想起小伙伴把牵牛花别在发间，晴空下那嘻嘻哈哈的一群，如今都白了双鬓，唯独牵牛花依旧烂漫。
     

    牵牛花是秋天的笑靥，花朵的杯盏里，是盛了月光的美酒，还是装满了如水的温情？
   
   牵牛花，低入尘埃而不哀叹悲愁，荣登大雅而不沾沾自喜，这心态够傲娇的吧？
   
    夜里，窗外飘起了秋雨。心想，明天一定早起去瞅瞅，看看那些把秋天染醉的精灵儿，看看那些不畏俗世羁绊，自由行走的牵牛花。在雨后，她们该是怎样的情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