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

                                                                                静

                                                                            张伊南

       故乡北部，紧邻青翠邙岭，北向浩荡黄河，期间有一条静寂的河堤路。仲春时节，从清浊交融、水线分明、宽阔平缓的河洛汇流出发，沿河堤路西行。道路两侧杨树修长成行，繁茂枝条、碧绿叶片向空中伸展，织就喜人的绿荫。河风拂过，枝条叶片飒飒作响，仿佛阵阵急雨洒落。漫步绿荫下，自己周身会沉浸在“风吹古木晴天雨”的清凉的诗中妙镜。放眼北望滩区，墨绿如毯的麦田，明黄如金的油菜，红艳似火的桃树园，翠色欲滴的葡萄园，……恰如用彩笔绘就出壮阔无边的锦绣画卷。
       落日溶金，停留在道路北侧西面不远处的一片甜高粱枝叶的顶梢。尚待收割的齐整颀长的甜高粱如同正待检阅的仪仗兵沐浴在夕照中，翠色逼人的底色上平添一抹橘黄光泽。南侧空地整齐堆放着已经收割的甜高粱。一台红色收割机旁，几名农民朋友正在休憩，疲惫的脸庞掩饰不住收获的喜悦，也涂抹上一层橘黄光色。我长久伫立凝望，沉浸在光色多彩变幻的静穆景象中。多年以后的此刻，我仍然清晰地记得，那个初秋黄昏偶然捕捉到的自然奇景。
       收拢思绪，继续沿幽静平直河堤路西行，登上被新栽植的桃、杏、梨、苹果、石榴装点而成的郁郁葱葱的邙岭。触目所见，宝石蓝色的晴空下，万里黄河，仿佛从辽远天际飘落，形如白练，镶嵌大地，九曲东流。向北眺望，视线越过沉静流淌、波光闪烁的河面，一片城市的楼宇街道，井然如棋，历历在目；极目远处的高俊山峦，线条清晰，那便是巍巍太行。
       故乡南部，也有一条静寂的路，仿佛一条项链，蜿蜒在崇山峻岭间。东方天际，绯红霞光；山间鸟儿，悦耳鸣唱；牵出一个清新静寂的仲春黎明。沿蜿蜒南山路行进，连绵山峦满目苍翠。株株杨树，修长挺拔，枝叶茂盛，随处可见，如同飒爽英姿的哨兵护佑山间。触目是静寂的、簇新的青绿，脑海中浮现的却是秋阳下，如火红叶漫山遍野的背景中，一簇簇、一行行杨树金黄炫目的华丽身影，那是闪光的青春生命进入下一个轮回的庄严景象。
       季节流转，黄叶飘落。杨树苍劲裸露的枝干经历了漫长的寒光、冷风、冰雪的严酷洗礼。初春，我来到山间，找寻着杨树枝条上萌芽滋长、吐出新绿的讯息，令人失望的是枝条尚未泛出绿意，山峦还没有披上绿装。但映入眼帘的是漫山遍岭的洁白杏花、粉红桃花、金黄连翘，如一朵朵白云、红云、黄云，飘浮山间，轻盈，灵动。
       灿然绽放的花朵迎来了南山的春天。
       如今，花朵凋零，绿意渐浓。寂静南山随节令的推延，进入了沉稳、成熟的春天的青绿本色。
       南山路炫目的绿，安静的绿，弥漫我的心间。此时，盛放的花朵有山坡浅紫的桐花，一簇簇，一片片；还有道旁格桑花，星星点点，斑斓成行，装点静寂南山。
       南山路车辆、行人很少，偶尔会有一辆汽车疾驰而过；也会有几个骑行爱好者脚蹬变速车疾驰而过，留下一阵清脆铃声，一串欢笑声。瞬间，消失在蜿蜒山路的尽头，山间重又归于静寂。
       静寂南山最美的时刻，不仅有绯红霞光辉映苍绿山峦姿容的仲春黎明，有雨后彩虹装饰青润山峰神韵的盛夏傍晚，还有斜阳余晖衬出墨色山坳剪影的深秋黄昏……
       行进在青碧寂静的山间，峰回路转，你会欣喜地发现一座琉璃碧瓦、飞檐翘角、古朴典雅的休憩凉亭，一条青石台阶、浅绿栏杆、蜿蜒向上延伸的登山步道，一座红色屋顶、绿树簇拥、恬静安适的农家小院；如果你有寻访名胜古迹的兴致，你可以沿着南山路任意一个岔口，循着曲折山路漫游，峰回路转，你还会发现一座花树掩映、红墙黛瓦、梵音悠扬的千年古寺，一座幽深清凉、状如雪花、晶莹剔透的天然溶洞，一座百年沧桑、青石垒砌而成的欧式教堂……
       多少山水胜景，多少沧桑历史，多少动人传奇，多少厚重文化，镶嵌、蕴含在这青碧寂静的重峦叠嶂之间。
       行进在青碧寂静的山间，峰回路转，步移景换。凝望橘红色霞光中，一泓四围青山、空中云朵倒影其间的碧水，一条在山谷中轻快流淌的溪流，一挂飞流直下、银光闪烁的瀑布；凝望绿荫下光影斑驳的山道上，妻子和孩子携手前行的背影，这是我生命中最欢愉的时光！
       在重峦叠嶂间穿行，峰回路转，一座红顶青砖垒砌的两层农家小院映入眼帘。门前一方金灿灿的油菜，院内几株红艳艳的桃树，在临近中午的和暖阳光照射下，熠熠闪光。临窗落座，一杯清茶，一段心情。游目远眺，阅览连绵如海的青碧山峦，静听鸟儿鸣唱的自然合奏，神清目爽之感油然而生！屋后山腰一行杨树挺拔繁盛，绿意盎然，山风过处，飒飒作响，如清凉晴雨飘落。
       此刻，远离尘嚣。一切光景幽静美好，生机蓬勃。簇新的生活充满无限希望。
       行进在青碧寂静的山间，下一个峰回路转，又会有怎样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