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被音乐声旋转的夜晚

那个被音乐声旋转的夜晚
上了初一的女儿，每逢周末放假，最上瘾的事情就是看电脑和电视。以观看偶像剧和《快乐大本营》为主，顺便上网聊聊天，和几个闺蜜分享一下她们所见的糗事、趣事和奇事，在她过于亢奋的情绪中，一天的时光很快过去，可每每到了晚上，忙碌得过久的大脑便向她发出强烈抗议：疼！！ 上个周末，下午五点左右，当女儿耷拉着脑袋向我念叨头疼时，外面正下着密集的小雨。卧室的窗户早已被她推开，她在透风的窗前已经站立了很久，可痛感却没有丝毫削减，便不得不冒着被我数落的风险前来向我求援。我对她不要持久看电脑的告诫已磨得她的耳朵生茧了，可她偏偏不听，所以起初对她的求援我只是感觉气愤，可是后来看到这个可怜的小家伙一改昔日的生气，耷拉着小脑袋瓜独自坐在床角暗暗发呆时，心就一下软了。 我给她取了软枕，让她平躺在我的身边，把我笔记本电脑上写了一半的文字保存起来，用鼠标轻轻点开了音乐网页。我问了女儿她最爱听的歌，将它们依次下载，然后选了不大的音量，点击循环播放。放置好笔记本，我来到女儿身边，用双手轻轻地为她按摩太阳穴。这个小家伙竟然十分会享受，悄悄地闭上了眼睛。此刻，音乐主宰着沉静的夜色，也充盈着我身边那个用心聆听的小家伙的耳畔；而我，则借助着这些音乐，溜进了这个小家伙一向对我半遮半掩的小世界，好奇而警觉地窥视着她那些不为人知的小隐私和秘密。对于女儿这一代人来说，张杰的歌是必受青睐的，所以即便他的歌节奏再快、旋律再难，女儿跟唱的嘴型依然和音乐声保持着高度的一致，只是唱了一小段，我感觉女儿的注意力已经明显地从头痛中转移过来了，因为在《逆战》音乐的间奏里她情不自禁地说出了“霸气”这两个字。当然，张杰只是女儿的追星之一，当high歌的旋律响起时，我明显感觉到音乐真的和女儿的血液一起澎湃了，她攥着小拳头，颤悠着小腿臂，一副顷刻间要从床上跃起合歌的架势。这个小家伙，那个可怜的头疼相哪里去了？ 我正为自己的妙招而窃喜，却突然被一阵深情的旋律所吸引。推移鼠标，发现原来播放的音乐文件正是邓丽君的《我只在乎你》。惊诧女儿对音乐的选择范围竟然如此之大，既有经典抒情的，又有流行摇滚的，既有细腻缠绵的，又有狂悍不羁的，这个小家伙，在紧张的学习之余，是在什么时候与这些好听的歌邂逅，又是在什么时候把它们一字不差地学会的呢？ 其实，在我的骨子深处，也是藏着一份对音乐的痴迷的。师范时对琴法和声乐课的酷爱和专注，使我也有过为合唱队伴奏和领唱的经历，参加工作以后的节庆会宴上，我更是经常拿着话筒，对着屏幕深情而唱，赢得同事和领导们的刮目相看。只是以后，随着家庭主妇这一外延的逐渐增大，我的生活被越来越多柴米油盐之类的琐事所挤占，享受音乐的时光便成了奢侈，直至最后音乐成为一抹凝结的固态，聚集在我心底，非需要一个极其诗意的情境渲染才能溶解了。 而此时此刻，不正是那个令我心思飞扬的诗意境界吗？ 邓丽君的歌，是最适宜在晚上听的，当然是少一些干扰和光亮为好，否则会分解了音乐的味道。一个情字，被声带丰满得不能再丰满，却又淋上了丝丝春雨，使得款款柔情中不含一缕媚俗的痕迹。仿佛一个湿漉漉的春天即在，又仿佛一个花团锦簇的春天已逝，冷暖苦乐，愁闷完满，唯有歌者自知，他人所能聆听与沉浸的，只能是一个与此相仿的韵味罢了。可这韵味，却足以使人震撼动容，使人留恋慨叹，使人抛开生硬现实走进活色生香的梦境，使人心甘情愿进入一段虚构的爱情悲剧继而泪水淋漓。 美，就是在这泪水涟涟之中产生的；我就是在这泪水涟漪的美中，忘却了身边的女儿，也忘却了当时的自己。不去征求女儿的意见，用鼠标点击了“单曲循环”，听，听，听；跟唱，跟唱，跟唱……我投入的状态许是把女儿惊呆了，在她的眼里，我只是一个过时呆板的唠叨老妈，哪跟这时髦动听的音乐沾得上边？一时，她把注意力从音乐的一边转向了我的一边，惊异地瞪大眼睛，凝视着忘情的我，难道她也在借助着音乐悄悄地滑入我的世界，打探着我浪漫青春里那些多味的往事？ 可是，女儿对这首歌毕竟是真的喜欢的。一会，她的兴趣便从对我的窥探转到了对歌曲的欣赏；从对歌曲的欣赏转向了对我歌唱的指点；从对我唱歌的指点转向了下载歌曲的伴奏音乐；从对下载伴奏音乐转向了彼此唱歌的录音和比赛！ 比赛唱歌的时候，我用手机录着音，那个小家伙为了增强演唱效果，竟然一下从床上站起来了。她一改往日的害羞相，挺着胸，背着手，满脸沉醉投入的表情，她的演唱音调准确，停顿得当，紧跟旋律，只是由于年龄和经历所限，声音有些孩子腔，情感投入不够饱满；而有过几年声乐基础的我，则情感饱满，声音质感，却因为对词曲的生疏，在节奏和音准上频频出错，另外由于对歌词不熟需要坐在屏幕前发声，高音时便偶有空音发出。引得女儿不断发笑，她一笑接连引出我的错音，她便再笑，我便再错，直至最后没有歌声，只有我们的闹笑声被录入手机。而当我们打开手机里的录音文件，享受我们的录音成果时，却再一次被录音里她的稚嫩、我的空音、我的错音、我们的闹笑所感染，便禁不住再次哄笑，一时间，录音里的笑，录音外的笑，交织一起，难以分辨，仿佛整个卧室，整个夜空，都被我们的笑声引得高速旋转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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