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山畿》传说
2022-01-03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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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江,吴楚交汇之地,刚柔并济之所,既有纵横驰骋、逐鹿江山的阳刚主题,又有百转千回、荡气回肠的凄美篇章。于真实或虚构中发生在这片土地上的爱情故事,使人目不暇接。
神佛妖仙,凡俗百姓;帝王将相,市井小民;哀感顽艳,声色光影;千古传颂,直击人心。穿过虚构与现实的云烟,穿越过去与当下的雾霭,在一系列色泽斑斓的故事中,我们一眼先看到了《华山畿》。它或许不是最有名的(如《白蛇传》),却最凛冽激荡;或许不是最缠绵的(《如天仙配》),却当得起“感天动地”四个字。那一份情感上的冲击力,无与伦比。
《华山畿》的“华山”,并非鼎鼎大名的西岳华山,而是如今距镇江主城区三十余里的姚桥镇华山村,位于丹徒、丹阳交界之处。南朝时,一位弱冠书生到云阳(今丹阳)去,途经此处,在客舍里偶遇一少女。少女荆钗布裙不掩天姿国色,一颦一笑,明艳端丽,遍身散发着青春与清新。书生为之倾倒,少女却不曾觉察。
书生因无法接近少女,成日郁郁,回家后不久就得了心病。母亲心急如焚,请医问药,却药石无灵。书生自知不起,临终前嘱咐母亲,葬他的时候,灵车一定要从华山经过,再看一眼少女生活的地方,死亦瞑目。书生去世后,母亲遵其遗嘱,让灵车行经少女的家门。拉车的牛就像知道主人的心意,停在门前不肯迈步,怎么打都固执不动。此情此景,不能不引人注目,围观的人遂越来越多。人声嘈杂,终于引来了那位美丽的少女。她惊问原故,书生的家人泪如雨下,将书生的痴情一五一十告诉了她。
少女并未如大家预料的那般伤痛欲绝,而是微微一笑,神情镇定。大家心中都怪她凉薄,她亦不理会,只恳求灵车等她片刻。她翩然入内,洗了澡,换了新衣,从容而出。大家望着她,她旁若无人,只凝视着灵柩。她默然半晌,忽然唱起歌来:
华山畿,华山畿!
君既为侬死,独生为谁施?
欢若见怜时,棺木为侬开!
你既然已为我而死,我独自活着又为了谁呢?你若可怜我一片情怀,就让棺木打开,让我伴你长眠吧!
肝胆欲裂,草木含悲。
她的歌声如此清脆,词意却字字泣血,把之前蓄积的感情像洪水决堤一般释放出来,震动了每一个人,感动了三界五行。
奇迹出现了。棺盖真的敞开了。大家惊愕之际,少女轻盈地跃入棺中。棺盖随即合拢。一具棺木盛着两个有情人,严丝合缝,再也打不开。大家只好将他们合葬,下葬处便是“神女冢”。
如今姚桥镇的华山村,不只有神女冢遗址,还有南朝银杏树,风俗、口碑资料完整,历代诗家吟诵不绝。《华山畿》也从一则传说生发演变为著名爱情民歌集,现有乐府《吴声歌调》25首,并载于元代《至顺镇江志》卷二十。
把《华山畿》与《梁祝》对比,是个很有意思的话题。在《华山畿》的故事中,我们能依稀看到《梁祝》的影子,如同《天仙配》里有《牛郎织女》的影子。民间传说在流传的过程中,存在着相互影响和相互渗透。可是这两个故事的质地又有着鲜明的差异。相比梁祝化蝶,华山畿多了一份慷慨悠长的刚烈,“掷地作金石声”。那样一位娟秀明媚又亮烈果决的花样女子,使人同情、喜爱之余,不自禁地感到敬意。她的选择是完全主动的选择。祝英台则是被拆散、被逼嫁后才有了上坟的一节,多少有些无奈。华山畿的结局虽是悲剧,但又似圆满,不像梁祝给人以无尽的惆怅和叹惋。《华山畿》的故事主线有类似《诗经》那样的简明与纯净,讲的是人间,却淡化了人间烟火,专注于爱情本身,主要角色也较少。《梁祝》则更复杂,更多了形形色色的人物和方方面面的社会内容,有借着爱情反封建的趋向。若以民国的小说巨匠打比方,《梁祝》的路子偏向于巴金的《家》,《华山畿》则倾向于张爱玲的《爱》。没有高下之分,有的只是艺术风格的不同和艺术韵味的参差。
镇江,绵延三千年历史的文化名城,爱情故事之多,之精,闪闪烁烁,灿若繁星,《华山畿》只是其中晶亮耀眼的一颗。爱情这一永恒的主题,在古今中外都书之不尽。或许以汤显祖在《牡丹亭》题记中的一句话做结,最适合不过:“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诚哉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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